踏入太華秘境之中,晦朔子的心,立刻就沉了下來。
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死氣,跟著便看到那一座座懸峰靜靜懸浮,無風無波。
懸峰之下,廣袤大地更是死氣沉沉,無半點聲響、生氣!
仙門的秘境,可不光隔絕內外,更不是單純的宗門駐地,而是內蘊小乾坤,就某方便而言,甚至堪稱是一界!
如太華秘境,其內就生活著諸多凡人。
這些凡人世代繁衍於此,祖祖輩輩男耕女織,過著尋常的生活,與沒有外界的王朝爭霸,更顯安寧祥和,被外界誤入此間之人看做世外桃源、夢中仙境。
往日太華宗門之人回此秘境,哪怕不刻意前往下界的人口聚居之地,只要放眼看去,依舊能感到濃濃的煙火氣息。
更不要說,這秘境幾千年的演變下來,更有許多飛禽走獸、花鳥蟲魚,因而生機勃勃。
煙火、生機宛如空氣與水一般尋常,反而不為人所在意,可一旦消失,那種違和感、空缺感便格外強烈!
“霧氣消散,內外阻隔斷絕,但師門卻始終沒有動靜,這裡面果然是出事了,這股氣息……”
心中沉重,晦朔子凝神觀望,五感與靈識齊出,很快就將大半個秘境的景象探查了大概。
“都已入眠。”
在他的感知中,這秘境大地中的凡人也好、生靈也罷,竟都在呼呼大睡,陷入深沉夢中,難以醒來。
不過,因為整個太華山遭遇襲擊,被霧氣籠罩,前後時間並不長,這些凡俗生靈亦沒有沉睡多久,一時還沒有性命危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是這個發現,卻沒有讓晦朔子放心,他的表情反而鄭重了幾分。
“該是陰司的手筆。”
嘎吱!
循聲望去,見包裹著陳錯的布帛越發緊繃,晦朔子一招手,便令陳錯懸浮在身邊,跟著架雲而去,瞬間便由靜而動,風馳電掣,朝群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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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隱子的竹居,此時寂靜無聲。
一名道人盤坐其中,身上纏繞著淡淡的青煙。
這青煙一縷一縷的,在他的口鼻之間回轉,被其吐納。
四周,居然已經蒙上了一層塵土,仿佛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以至於這寂靜的環境,竟令這個道人宛如一座泥塑的雕像。
哢嚓。
屋外,一隻腳踩斷了枯枝。
晦朔子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泛起波瀾。
前前後後才過去多久,此處為何會是這般模樣。
這個聲音,傳入屋中,令那道人身子一顫,睜開了眼睛,蘇醒過來,旋即就看到了屋外的晦朔子。
他的眼神起初還有幾分迷茫,但很快就恢復過來。
“你回來了。”
道人長吐一口氣。
頓時,四周忽起狂風,那風銳利如劍刃,掃蕩周邊,將諸多灰塵都斬得粉碎,把歲月的痕跡一下清除。
就連晦朔子的發絲衣袍,都被這風吹起,在其人身後的地上,留下了一道道劍痕!
旋即,道人身上的氣勢不斷攀升,轉眼之間就打破了一道境界桎梏。
晦朔子見狀,眼神微動,隨即上前行禮道:“見過師叔。”
這個坐在道隱子屋中的,卻不是道隱子,而是言隱子。
他見著周遭風起如劍舞的一幕,立刻收攏雙手,在身前將兩掌並起。
頓時,四散的氣流像是像是得了主心骨一般,便如投林倦鳥,都朝著他的手中聚集,慢慢凝結成一柄似虛似實的長劍。
這劍泛著波瀾漣漪,一下一下,令周圍的空間都隱隱扭曲。
晦朔子見著這一幕,終於確定了猜測,面無表情的拱手道:“恭喜師叔更進一步,窺道有望!”
言隱子苦笑一聲,一抬手,便將虛幻長劍收入袖中,隨即道:“讓你見笑了,拔苗助長,根基不穩,一時控制不住,差點誤傷了周遭。這也就是你,換成其他人,除了芥舟子之外,我這一下都是犯了錯!”
晦朔子聽得“拔苗助長”這四個字的時候,神色又是一變,遲疑了一下,才道:“如今太華門下,已然不知我與師弟兩人可謂支柱。”頓了頓,他話鋒一轉,“師叔這般心平氣和,想來山門之中,並無大礙吧?那外面……”
“你肯定是看出來了,那群陰間玩意兒搞了偷襲,嗨!”言隱子說著說著,滿臉晦氣,“這次的局面是真的險,不懷好意的東西都蹦出來了,你們在外面肯定也有所遭遇吧?”他的目光,落到了被布帛纏繞的陳錯身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晦朔子也不繞圈子,直道:“師叔,小師弟被人暗算,顯出了天人五衰之兆,以弟子的道行不足以緩解,還請師叔出手!”
“你十師弟也被人暗算了?”言隱子聞言,凝神看了那被布帛包裹著的身影,“天人五衰?還真有幾分腐朽之味,這可是真不妙了!這小子本事再大,也應付不了此物,莫說他,就是我也一籌莫展!師叔我這第五步乃是速成的,那日後出不了秘境都是後話,關鍵是好些個神通法門都沒有領悟通透。”
晦朔子一聽,表情微微一變。
“也罷,”言隱子這時站起身來,“隨我去見你師父吧,若真是天人五衰,咱們山門之中,也就唯有他能根除了……”
說著,當先而行。
晦朔子本想詢問秘境中的詭異之處,見狀卻未開口,而是帶著陳錯,邁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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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忽然安靜,似乎有幾分死氣從外滲入。”
布帛之中,陳錯的心神慢慢恢復,那左手上的印記散發著陣陣漣漪,引導著體內參與的毒水聚集過去。
陳錯便慢慢有心思探查外界了,只是他的心神,還需要維持九竅之法,不敢釋放靈識,所以被那布帛阻擋了五感,對外界只有略微感應,但心無警兆,知道並未處於危險之中。
同時,他的血肉骨骼亦在進一步的精煉!
在陳錯踏足長生之時,這血肉骨骼其實已經進化,早有玉骨冰肌之相,而今竟還能更進一步,那鮮血如鉛汞,流轉之間宛如海浪拍岸,並且越發洶湧!
血液中的一股野蠻力量,更是逐漸濃烈,似乎隨時都要噴薄而出!
感受著這股力量,陳錯卻響起方才運轉法訣,開辟竅穴時,那血脈深處的一絲悸動。
“當下我這血液如鉛汞,實是手竅有神,將神息納入自身,對血脈肉身的改變,但方才產生悸動時,卻尚未定竅中神,仿佛源於血脈深處,先天便有,一直蒙蔽而不知!”
溯念而感,陳錯品味感應,漸有猜測。
“這股力量,其實類似於古神殘韻,不知是這肉身原主陳方慶,本身就有來歷;還是說當今之世,人人血脈之中,皆藏有上古血脈,被九竅開辟竅穴時的氣血搬運所刺激,於是顯化出來,又或者……”
他忽的想起在那世外夾縫中,唐公房提及自己身上的種種氣息,以及先前在那淮地見得的一道殘影。
“是那侯景立血脈之道後,殘留下來的余韻……”
轟!
正想著,陳錯體內如鉛汞一般的血液驟然沸騰,那源於左手的漣漪,終於遍布全身,隨即這胸口和眉心處便爆發氣浪,竟是令他身軀膨脹,一股滂沱之力爆發開來!
那包裹其身的布帛瞬間炸裂,讓他赤裸而白皙的血肉之身重新顯化!
他這一崩,可我石破天驚,體內澎湃的漣漪氣息爆發出來,竟將同行的兩人都吹得衣衫獵獵。
“嗯?這股氣息,並非五行靈光!”
言隱子面露驚色,隨即一揮手,一道繞指劍氣飄出,如蜿蜒流水,落到陳錯身上,而後化虛為實,竟成一件萬仞鎧甲,將他的身軀包裹,又將那體內層出不窮的氣勁鎖在其中!
蹦蹦蹦!
鎧甲崩鳴,令言隱子大為意外,不由道:“這模樣,哪有半點五衰之態?你小子連這個都能降服?”
陳錯此時已回過神來,正欲行禮,但目光掃過四周,動作一頓。
周圍,乃是一處熟悉之地——
繞山小溪過綠林,青石曲徑通道觀。
正是供奉著太華山祖師赤精大仙的道觀。
當年,他初入太華,被師父領著來了此處。
但眼下,正有一股蒙蒙死氣,纏繞道觀屋舍,彌漫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