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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久途》第8章:自保薄力
  回到鏈橋總端後,已有不少人排隊在各自所屬之位,畢竟這鐵鏈看著雖然牢固,可一旦超過三人以上,那勢能之大甩出一人足矣。

  “喂,那些老東西說的想必都是些你難透露之事,但也不至於如此六神無主吧?”

  在石墩處靠著的聚陽疑問道,看樣子作為頭陣的他並不打算早回李山。

  元伊還沉浸在思考中,被師兄這樣一說,便收回思緒,並未答話,只是微微一笑,眼中含有不少信息。

  “聚陽!這小孩是你新師弟?沒少受你欺負吧?”

  不遠處一純黃道服青年唏噓道,看樣子是蘇山子弟,畢竟那長袍有些華麗。

  “蘇長林!上次你下山叫你帶酒給我,沒想到給老子帶瀉藥,信不信我弄死你。”

  聚陽聽這位姓蘇名長林的話語好似牛見紅布,拔出佩劍嚷嚷著要砍此人,好在雲倩一把拉住,捂著臉勸解道:

  “長林師兄,勿要再出現聚陽眼前了,你那‘酒’直接讓他修為下跌不少,早心生殺意了。”

  “那他明知酒是師尊嚴令管制之物,讓貧道攜帶,豈不壞我前途?!悲哉。”

  蘇長林立刻反駁,不過作為隻懂“文”道之山的弟子,和聚陽這樣的肯定不敢動手,隻得隱藏在人群中爭吵。

  “兩位師兄,雲倩師姐,先行告辭了。”

  元伊並沒有好奇之心,輕輕行完對長兄的禮儀後,便回頭踏向橋梁了。

  這次或許是因一星期的苦修的關系,明顯沒當初那般艱難,雖做不到似師父那樣行雲流水,但至少不需要彎下身子一挪一挪的移動了。

  待踏上李山的草地後,回頭一看那三人依舊在吵鬧些什麽,不過看起來很像在姑蘇私塾時關系要好的同學打鬧。

  樹梢上已有不少嫩芽,想必過不了多久那滿山桃花也該綻放開了,或許對木屬性提示有些幫助。

  李河站在閣樓瓦頂上,將劍環抱在手中,一臉平靜的看著元伊。

  “徒兒,你怪為師嗎?”

  他縱身一躍,平穩的落在地面,眼中波瀾不驚已轉換為直視。

  元伊似乎有種錯覺,對方的眉間好像蒼老了一些,伴隨這話語,更顯其意。

  “徒弟哪有怪罪師父之理呢,只不過有些…失望,竟然要子去逆父,至於反骨,這點心知肚明。”

  “若為師找到你生母之墓,便先告知於你,再報他人,盡我之善了。”

  李河從懷中掏出一本武書,遞給元伊後,蹲下身,拍了拍他肩膀,正轉身離去。

  “若師尊真布下天羅地網,父親因我遇難,師父,請不要讓我活著回來,讓我化為塵埃,安葬在姑蘇。”

  “好。”

  元伊睜大了眼睛,對方留下背影時,聲音卻似一把刀,狠狠砍在最為敏感之處。

  痛不知何起,卻一枉凝心,最終還是將那個字深深埋入塚頭。

  ……

  李河在這道觀五十幾年,易公每道命令都不曾違背過,哪怕厲鬼吞噬著弟子的血肉,仍義無反顧保護那狗屁少主,因為那是命令。

  因為命令,那九人的笑顏染上慘白。

  因為命令,無數蟻蟲將那記憶中模糊的少女撕扯吞咽。

  因為命令,自己好不容易喜歡的徒弟,面露死色。

  六十多年,除了那十幾年輕狂,從未有過一日是為自己而活。

  那溫情,也被抑製在胸膛中,若再過多交集,會舍不得,難受,想起在孤燈夜晚裡的愧疚。

  “明日起記得按時完成課業,這本劍書名為《遷劍》,到達一竅後便可習之,不知要去尋多久,不懂可問雲倩師姐,原本還想親自指導,還有…”

  “不要像我一樣。”

  元伊看的出師父在努力將事物拉回前幾日,維持師徒之關系,哪怕只是短暫到瞬息之間,已經微不足道了。

  待黃昏降臨,不知做了些什麽,渾身上下帶血的聚陽終於才回到房宿,眼中戾氣化為紅光,一身黑袍散發血腥。

  “師兄,今日怎麽了,不會真將那長林師兄…”

  “只是摔了一跤,別管那麽多!日龍包。”

  這“摔跤”言辭,甚有信服力,元伊不再多言,翻開那本《遷劍》,嘗試深解其意。

  “師兄,為何從未見你用過遷劍決,而是臨兵鬥者,師父沒傳授於你嗎?”

  元伊只是看了前言,便覺得其中含義甚為驚人,隻埋頭苦讀,恐怕很難獲得進展。

  可如果一天天時不時去問雲倩師姐,那事情就變得怪異了,所以顯而易見,師弟去請教師兄,十分合理。

  “老子學不會,什麽禁欲遠奢,以前向往,現在看見就想吐,不懂你最好去找老東西或者雲倩,找我?扯。”

  聚陽躺在床上,面對牆大喊大叫,看起來一副嫌棄至極之樣。

  元伊有些不知所措,待在房裡明顯會擾到此人“清閑”,隻好輕聲道:

  “師兄…那你先休息,我帶紫檀劍去石台修煉,窗紗就不束了,還是有些蚊蟲,告辭…”

  “等等,你為何不用金屬製的道器,殺鬼還行,遇到人是給別人磨刀刃的?”

  “因為師父他給我的就是此劍,自然用木製,而且就算給我天外隕鐵的神劍,也無用啊,又不用去害人暗殺,足夠了。”

  “你……”

  聚陽一時語塞,難道這小子真不知何為人心?防鬼不防人, 那老東西教的可真好。

  “聽我說,元伊,現在是個江湖中人,要是知道你身份,恨不得…,處於正道者亦是如此,那邪道,可比我凶惡之多。”

  元伊隻感覺對方把他當孩童了,雖然事實的確如此。

  不過道理的確不錯,雖然有些模糊,但很明顯沒有錯誤,但用言語傷人就有些愧疚了,真要去殺誰,估計會給自己留下陰影。

  告辭師兄後,輕輕把門關上。

  此時正值夕陽隻甚最後一縷穿過山尖,風一吹那些被染成純黑的草木四處浮動,似手爪撲面而來,抬頭望去,夜深到像被挖去了雙眼。

  “《遷劍》並不是一單單劍法,而是一種意,劍意,隨心,卻抑製欲,共有九層,第一層就是確認清自己的方向。”

  元伊喃喃著,雙眼緊閉,感受小腹部分的漩渦和第一竅的氣之轉動。

  這兩點之間似輪回,一次一次交織,相融,但有件事毋庸置疑,它們從不止休。

  風,它會止休嗎?

  當然會,行駛千萬裡後,消融在天地中,再次像尋找時,已經不位於天涯海角了。

  但,那只是單單一縷風,極其微弱,要是能立一堵牆,便再難前進。

  風必然是無止休的,因為上至天上青雲,下至深淵,它們無處不在。

  無論時間怎樣,明輪陰,陰轉暗,暗回明,只要願意,永不消失。

  元伊緩緩啟目,似有星辰之銀亮,卻與之相反,暗淡灰光。

  第一層的第一決,已踏入半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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