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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巔上的風雪驟然大作,凜烈的寒風打著尖厲的呼哨,突然厚重的紛紛大雪將滄南衣那張雍容美麗的面容模糊於雪色當中。
小綠瓜被那凜冽的寒雪吹得眼睛難以睜開,她一時看不清自家娘娘此刻面容之上究竟是何種情緒。
是否有如青玄大人那般大驚失色。
狂亂大作的風雪逐漸止歸於靜,夜色之下,滄南衣的面容籠著淡淡的月光,眉眼也是淡淡的,依舊是那副雍容出塵的模樣。
她忽然低笑一聲,那雙不入紅塵的眸子映照著月色和雪色,好似清輝雪光全在她眼裡交融,亮成一片從未有過的朦膿絕美之色。
看著微笑不語的娘娘,小綠瓜隻覺得自己似是被風雪迷了眼。
滄南衣好整以暇地收回了踏出去的那隻腳,唇角間的笑意不變,似是起了幾分興致,“真是意想不到的展開啊,小家夥有點意思。”
界碑榜上第二的名字為無名,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界碑出了問題,還是說,那個名字因為某種緣故,便是連天道也難以窺測得。
滄南衣對界碑的異樣不感興趣,令她真正在意的是,那十二隻二乘妖,三萬合妖眾的妖族數量。
從古至今,那界碑榜還從未有過二乘妖並非是以大名記錄在碑,而是以這種統稱數額的方式上了榜。
原來在那海域森林裡消失的妖族,竟皆在碑上。
……
……
容黎君連動怒的心思都不敢生起半分了,一開始因為被怒火衝昏頭腦,他才發出那樣的質疑。
可是正如眾人所想,這界碑不可能有錯。
可是十二隻二乘妖!三萬妖眾!
縱然聽起來像是雜兵一般的‘妖眾’稱呼,可眾人心中都十分清楚,出自於神罰森林的妖,至少也是十乘妖,從無弱小之說。
更不敢想象的是,讓眾人都為之忌憚感受到死亡巨大威脅的三乘妖,四乘妖,皆以一個統稱的方式,記錄在了一個三萬的數字之中。
發生了什麽?!
在那神罰森林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難不成是仙尊祝斬大人親自入界來參加試煉了不成?!
還是說,這個無名之人,會是君皇娘娘入那神罰森林解決亂局之時,順手收的一些小‘妖寵’?
如若是這兩人的話,他們完全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只是眾人更清楚的是,這個成績名次,才只是第二!
不論是仙尊大人也好,還是娘娘也罷,他們如此聖然大能,如何能夠屈尊第二之位。
青玄女官念到這裡時,足以讓全場人無一幸免地頭顱開始炸裂了。
黃金色的浪潮一浪皆一浪地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雲容負長劍立於茫茫山海之中,她穿著單薄的衣裳,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在黃金海域之中,她聽不到外界任何的聲音與動靜,至於那張榜之夜,也好似與她全無關系。
不見一隻妖的山海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死寂安靜,海風吹入密林裡,卷起寂寞深死於林中的千層花浪。
不知名的嫩白花瓣如雪一般漫天飛舞。
山海林間,大霧飛花茫茫,雲容仰目抬起手臂,瘦白纖美的腕骨緩緩從廣袖中緩緩探出,一枝色澤穠麗似火的曼殊沙華纏繞於腕,她如玉般纖節分明的手指沾染著縷縷花的暗香。
烈焰如火的花葉間,縈繞著難得化去的金色妖氣。
她攤開手掌,接住了一片花與雪。
幸無緩步走出山林,漆黑長袍沾襟帶露,身上深濃的雪意讓他周身上下的氣質愈發的陰鷙森冷。
“昆侖山中此刻很熱鬧,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榜上有名。”
雲容收回手掌,輕笑了一下,道:“隨他們去吧,縱然那界碑神力偉岸,可我始終不屬於這個世界,我的名字,不會在這個世間留下痕跡的。”
幸無目光落在她腕間的那枝紅花上,眼底的陰鬱霾色淡去了幾分,緩緩說道:“他留了三萬妖眾於你,日後你對上魔君行事,必然危險會降低許多。”
腕間曼殊沙華乃是屍花所化,雖有百裡安的血氣壓製,不至於吞噬雲容,甚至一花之中的三萬妖族可隨她取用。
可到底距離太遠,以百裡安的血氣之力,只能凝化出一隻可供雲容取用的屍花。
若是再多,怕是會遭以反噬。
而一枝曼殊沙華裡,容納三萬妖眾也以是極限了。
幸無相信,若一朵花裡藏妖並無極限的話,那家夥怕是得將從黃金海域之中帶出來的妖族盡數都塞進來。
聽到幸無的言辭,雲容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首,道:“經此一役,我反倒覺得,我們接下來的目光,卻是不可再專注阿嬈一人身上了。”
幸無聽懂了她話中所藏含義,深深皺起眉頭,寒聲道:“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一個阿嬈就已經極難對付了,可聽雲容這話語的意思,他們的新目標卻是比阿嬈還要棘手。
不過事實也的確如此。
那阿嬈再如何可惡可恨可怕,也是明面上得以知曉她究竟身具何種威脅的存在。
可這新的敵人,卻始終草蛇灰線,無跡可尋。
即便是在那黃金海域之中,死於百裡安之手,卻始終不知他的真實身份。
而且來自未來的敵人,竟還是有第二個。
雲容面上神色卻是一片輕松的:“多想無益,至少我們現在不是在孤軍奮戰了,你什麽時候也可以坦誠一些,見一見他才是。”
幸無面上閃過一瞬間的僵硬,他濃眉緊鎖,沉默了許久,才幽幽說道:“不必了,在這個世界裡的幸無,帶給他的只有痛苦與恐懼,我何必打擾他。”
雲容道:“可他入夢一場,不是以及找回了記憶嗎?”
幸無滿臉都是抗拒:“入夢的力量有限,一鱗半爪的記憶,自是找重要的記憶撿,他若沒能憶起我,我若是擅自出現在他的面前,只會惹人煩惱。”
“誰說關於你就不是重要的記憶了,幸無,你總是這樣鬧別扭,待真正分別之時,可是會後悔的。”
幸無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雙眼陰厭地微耷下去,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油鹽不進又陰沉無趣倔強的味道。
他不再答話,將潮濕陰森的黑色身體慢慢重新隱入黑暗之中。
……
……
“界碑榜首榜,無名,收以……元乘妖……一隻,一乘妖……深淵巨獸,以及不計數妖眾萬千……”
青玄女官眼中早已是驟雨疾風,再也無法強撐鎮定,界碑上的一行行字宛若雪崩般向他覆壓而下,就算這樣凌立於虛空之上,可身體裡的血液好似已開始逐漸供應不上,讓她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她與輕水合力將娘娘神力入界化碑的具象體,竟是無法承載今夕界碑榜首榜之名名下那龐然數量的成績。
不計數妖眾萬千就已經十分瘋狂了。
一乘妖!深淵巨獸!
那妖族血脈之力,都足以與這六道天地並肩的存在,竟然為人所收?!
還有那元乘妖!
旁人乍然聽此,怕還是不明覺厲。
可身為娘娘身邊貼身侍奉的女官青玄來說,她卻是清楚地知曉‘元乘妖’這三個字意味著什麽!
那是連仙尊祝斬都不曾得知的……妖族最大的禁忌辛秘。
元乘妖,以元命名,超越常理所認知的極限。
世間誕生的每一隻妖,修行之路突破盡頭可見的……全新的,不可知的,難以想象的境界。
她甚至可以說,縱然是光風霽月的娘娘,修行的目標也不過如此了。
黃金海中的深淵主宰一乘妖為人收了……
神罰森林之中出了一隻始料未及的元乘妖……
不可計數的妖眾,是否為那黃金海域與神罰森林之中詭異消失無影無蹤的所有妖族?!
青玄不敢再繼續往深了想下去。
靈魂都要離開身體了……
容黎君都已經不知該從何處開始質疑了,他神情震驚茫然地回首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仙侍:“元……乘妖?有如此品階的妖獸嗎?”
仙侍神情喏喏,不敢多言什麽。
既然那界碑之上是先出的元乘妖,再出的一乘妖,那自然只能是比一乘妖更可怕的存在。
容黎君顱內傳來一陣眩暈感:“這即便是仙尊大人親至,也絕然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吧……”
水神殿,君皇乘荒手裡的酒杯驚然落地,他驚案而起,瞳孔震驚:“此番難不成是阿兄親臨不成?!”
自黃金海中歸來的魔女拿銀面上帶著魅惑的笑意,她彎腰撿起地上那跌落的金箔酒杯,似笑非笑道:“你那阿兄,可沒這本事。”
君皇乘荒對於魔女拿銀擅入黃金海之事一無所知,他兩隻手插進頭髮裡,神情帶著難以遏製的慌亂驚恐:
“我竟不知,昆侖山中竟還藏有元乘妖這種怪物?!來人!來人!快去珈藍洞看看,那隻妖神還在不在那裡?!”
魔女拿銀饒有興趣地看著君皇乘荒此刻的失態之舉。
珈藍洞封印著一隻妖神的事,她早些年就從君皇乘荒的嘴中透露得知。
只是那妖神與深淵巨獸一般,皆為出自黃金海的一乘妖。
何以他在聽到元乘妖的時候,竟對妖神的反應如此激烈。
說以怪物,若元乘妖當真如此可怕的話,那收服元乘妖的那人,豈非更加引人戰栗絕望。
小綠瓜雙手掩唇,雙眸晶晶亮,不可思議道:“娘娘……咱們昆侖淨墟,竟當真出了一隻元乘妖,這當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喜事?
見她滿臉掩飾不住的興奮,滄南衣豎起手刀在她腦袋上好似教訓一般拍了一下,淡淡道:“縱然如此,可叫他人收了去,又是喜從何來?”
小綠瓜激動道:“那界碑之力是不是難以窺得這神秘人的真名?!娘娘若是再渡以些許神力其中,是否就能窺得此人真名?
若是能的話,以娘娘的手段,我們恩威並施,定能將人收服麾下,為我昆侖而用。”
滄南衣:“……”
還為恩威並施。
還為我昆侖而用。
身份暴露,到底對誰更有好處,到底是誰為誰而用啊。
若是讓小綠瓜知曉這元乘妖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她接不接受得了。
若她有心,自是能夠將那界碑上的兩個無名氏的‘真名’公之於眾。
只是這對於滄南衣而言,完全沒有必要。
眾目睽睽之下,元乘妖現世落入眾人眼中,相信要不了一日的功夫,這消息必然會傳遍六界人間。
冠以無名之名,世人只會猜忌那無名氏的身份究竟是何人。
那小子的屍魔王族身份本就惹人注目,若是再叫眾人知曉他便是那首榜之人,自此以後,昆侖山怕是一點安生日子都沒有了。
想到這裡,滄南衣愈發暗惱百裡安如此胡亂的性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小子在十方城內吃的苦頭看樣子還是沒有吃夠,在仙尊祝斬面前保下了他一命竟還如此不知安分,到了昆侖淨墟,還上躥下跳,到處惹是生非。
還有他的那隻小白龍!
當真是什麽樣主人養什麽樣的寵物。
都是一樣不動聲色焉兒壞脾氣。
當初以靈相棲息於虎腹之中,睜開眼睛初見之景,分明就是那黑心的龍有意為之。
很好!
這年頭,就連寵物都知道耍心思為自己的主人收靈獸,給自己找同伴了。
滄南衣自認為這跟頭栽的,比與那深淵巨獸一戰還有著過之而無不及。
話雖說如此,可滄南衣自認為自己雖身居方外之地,可她所修的卻是滿身清正裡,六界之中最絕的那一道,她能夠凌駕於眾生之上,包裹自己的七情六欲。
換做其他人,身處於她這個高不可攀的身份與地位上,莫名其妙地認了一個骨齡不過兩百余載的小輩為主,想來是殺了對方的心都有了。
可滄南衣卻認為,世間一切的安排,皆有緣法。
對於認主之事,她並未有太多的在意。
這天地規則的秩序之理如此,卻也不會真讓她覺得百裡安成了她的主人。
在這世間,還無人能夠做得了她真正的主。
不過……
百裡安竟將神罰森林之中百萬妖眾盡數帶出這一點,可著實是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為這小家夥是貪欲過甚,借以黃金海中妖族的血氣來滋養屍花,汲取黃金聖氣煉化自身妖骨。
如今看來,他卻是做到了連她都沒辦法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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