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妙的幻術騙人太久,終將自己也給騙了進去,以至於他忘記了自己早已到了垂暮之齡。
“不!這不是我!你騙我!我那好徒兒當然會選我!當然是我!”溫玉整個人已經陷入了崩潰的狀態,時而大哭又時而大笑。
看著這樣的溫玉,百裡安已經知曉自己已經將他心中的一切妄念還有執著全部擊碎。
他遙遙俯視著溫玉,目光平靜到了近乎冷酷:“善惡皆有果,果然……趴在地上苟活方式更適合你。”
癲狂而崩潰的目光迎上百裡安那絕對平靜的眸子,忽然渾身大震。
仿佛透過了萬水千山、百年歲月,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頓時一雙眼瞳縮至針孔大小。
他仿佛看到了世上絕對無法存在的事物一般,失控大吼道:“是你!竟然是你!你不是司塵!你是……”
百裡安眼眸驟然深眯,正欲聽清後半句話的時候……
“啊啊啊啊啊啊!!!!!”
被上遊河道來自黃康的絕望厲吼聲生生打斷。
那聲音淒厲無助,就仿佛野獸在瀕死之際發出的不甘怒吼之聲。
怒吼聲響徹山林,傳得極遠的同時也很快消失。
溫玉豁然怔住,眼中最後一絲希望也被完全打破。
林苑怔怔地看著百裡安吐了一口氣,見他揉了揉額角,卻是從碧水生玉之中取出一個三米寬的棺材板。
板面之上還繪有暗金流火色的神獸朱雀圖案,他握緊手中棺材板低聲緩緩道:“要來了……”
林苑完全沒能理解:“什麽?”
“妖潮!”
黃康一死,他手中的禦魔風鈴再無靈力的加持,自然這一片的妖潮很快就會失控。
“吼吼吼!!!”
仿佛為了印證百裡安的那句話,原本只是僵持遊走的妖潮瞬間失控,嗅著鮮血與生氣朝著中心三人擁圍而來。
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溫玉瞬間被妖獸們撕扯吞沒。
百裡安以棺為盾,既然此棺板能夠擋下鳶戾劍的天劫,自然防禦力也極難突破。
正欲以氣禦回秋水劍抵抗妖潮,掌控著棺材板的左手突然一陣水潤冰涼。
奇怪側目看去,只見林苑雙手捂唇,湛藍色的眼眸之中蘊滿了淚水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
“吼!!!”一個怒吼之聲滔天震地,竟是瞬間掩蓋住了妖潮那瘋狂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肉體被撕碎的聲音不絕於耳。
百裡安目光微顫,循著林苑那悲傷震撼的視線看去,瞬間胸膛之下又什麽東西炸開一般。
他震驚地看著妖獸之中比魔物還要瘋狂弑殺的人影。
渾身上下被一團濃鬱的不祥氣息所包裹著,宛若最原始的野獸將狂湧而來的妖獸撕扯成血肉碎片。
一身金色錦袍早已被汙濁的妖血染得通紅,分明掛在脖子上的那顆腦袋在妖獸的撕咬之下快要搖搖欲墜,卻僅靠著脖子間那根縫合的黑線支撐。
灰色的指甲破開一隻又一隻的妖獸,他好像永遠不知道疲憊似的,固執笨拙地守護在林苑和百裡安的身前。
他的身後不染半分血汙,就仿佛是這群妖獸不可逾越的禁地一般。
無法言語,只能夠發出厲鬼般的咆哮。
百裡安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沙啞著嗓音念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林……歸垣。”
……
……
孟子非在極短的時間裡壓榨出體內所有的潛能力量,
將靈力盡數轉移到了雙腿之上,在山林之中穿梭,殘影不斷。 終於,他停在了一處山谷之中,目光幽幽地看著立於谷中湖泊之上,獨自落子下棋的那個人身上。
那人正以水幕為盤,溪石為子。
悠然自得地獨自下棋,好似山中所發生的一切殘忍事跡都與他毫無乾系一般。
只見他輕抬手指,舉止說不出的瀟灑寫意。
湖底之中的一枚圓潤石子嗖的一聲自行竄出水面,來到那人的指間輕輕摩擦,似是在考慮下一步棋該落往何處。
孟子非渾身肌肉緊繃,滿面陰沉地打量著眼前之人。
只見他渾身上下籠著一襲深紫大袍,身形修長如竹挺拔。
是男子的身形,可面上卻覆蓋著一張金屬鬼面,看不清具體容貌。
但孟子非十分肯定,那人身前的棋局便是掌控楊釗黃康兩具傀儡的重要術法。
只要毀掉……那兩人就不足為懼!
“你毀不掉的。”
鬼面具之下傳來幽幽清朗的男子聲音,語氣說不出的溫潤自信,卻偏偏能夠讓人生出一種遍體生寒看穿人心的感覺。
可這副瀟灑淡然、運籌帷幄之中的神態維持不過一瞬。
他身前水幕棋盤內兩道棋子驟然炸裂,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炸裂瞬間失控波及。
轟的一聲竟是將整個水幕震散成為淅淅瀝瀝的水珠子,飛濺入了湖水之中。
紫袍男子扔保持著瀟灑夾子的動作。
只不過孟子非清晰地捕捉到他的手指在水幕散去的時候有著瞬間僵硬。
剛自信滿滿地說著無人能夠毀掉他布下的棋局,結果話音剛落那棋盤就十分不給面子的直接崩潰。
孟子非心情忐忑又十分好笑地看著立於湖面之上的紫袍男子,就想問這家夥尷尬不尷尬。
“嗯?倒是小瞧了那小鬼,竟然能夠將本座的兩個傀儡毀得如此徹底。”
紫袍男子語調沒有絲毫變化,甚至磁性的嗓音之中還帶有微微不明笑意。
只是他指尖的那枚石子卻是在不經意間化作了灰白的粉末。
他細細地碾磨著指腹,鬼面面具之下一雙清明的眸子轉向孟子非這方。
氣息平和不見敵意的微微頷首帶著一抹恍然的意味說道:“啊啊……原來是廣夢城的孟公子啊。”
孟子非眼瞳劇烈猛縮,他修道生涯已有兩百余載。
凡塵之中的故人早已逝去,他早已舍棄家業,全身心的投身至修行大道之中。
縱然這些年他人脈頗廣,但真正知曉他出自廣夢城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他一個魔宗高手,是如何將他一個小人物關注得這般清楚。
“你……究竟是什麽人?”
“如你所見,魔宗之人。”面具之下傳來低低的笑聲:“孟公子不必如此緊張,本座不會殺你,因為你這人十分有趣讓本座很感興趣,殺之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