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你這是在威脅我?”方歌漁低下毫無表情的那張臉,看著垂死於自己腳下的秦樓。
“好歹也執掌十方城這麽多年了,手段還是如此的低劣啊。”
“滋啦……”
劍鋒劃破裙擺,秦樓那隻緊緊拽著她衣裙的手驀然松落下去,手心裡還緊緊拽著她的一截破裂的裙擺,表情空白。
她怔怔地看著方歌漁將十方劍慢慢歸入鞘中的冷漠模樣,秦樓眼眸也隨之慢慢睜大了些,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中上湧的滾燙鮮血。
“你覺得我是在騙你嗎?我沒有!慕青她體內的確有你娘的仙元,這是我……”
“我知道。”方歌漁冷冷打斷秦樓的言語,神情裡是藏不住的厭恨。
“你知道……”秦樓愈發茫然,語調顯得驚愕又無法置信,她的胸膛逐漸開始劇烈起伏起來。
她若一直都知道仙元被她藏在自己女兒的體內,被凡人的氣息同化至此,讓她母親失去了復活的唯一機會。
為何……她還能夠如此冷靜。
為何還能夠容忍她們母子二人繼續留在十方城中?!
在‘方佑’知曉她為了算計嬴姬娘娘,染指了誅魂陵,怒然之下,都將她放逐於蠱窟之中受盡折磨,不留半分余地。
可是方歌漁她是知曉因為她們母子二人,才毀去了她母親唯一的活路。
方歌漁她……是怎麽做到與她們整日相對,卻是未流露出半分異樣的恨意。
她竟能隱忍至此。
方歌漁蹲下身子,捏起秦樓的下巴,並不在意她嘴裡湧出來的鮮血染髒手指,俏麗的面容間此刻卻流露出了與她年紀並不相符面容冷峻深沉。
“不錯,正如你所想,我娘她是鍾華仙府後裔,金仙之女,她的仙元靈核異於常人。
若是能夠在仙身隕滅的三年間,保存完整的仙元,請求中幽女帝以純陰之土蘊養仙元千載,便可有六成機會重聚神識。
亦或者,請求太陰大地出手,將我娘的仙元投入六道,可化輪回,投胎成凡,再行修仙路,這些道理確實沒錯。”
方歌漁眼神深不見底,看著神情空白震撼的秦樓,語氣無比淡漠:“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才十幾歲,為何就能夠知曉仙元的作用?”
“你……你……”
方歌漁不含情感地輕輕笑了一下:“邪神蠱惑世人,玩弄感情,無孔不入,對於我這樣的宿主,它又怎會有理由放過引誘蠱惑我的機會。”
“這些信息,自然是邪神告訴我的。”
“它希望我向她許願,娘親的仙元尚在,我若在那一年許願,她的活下來的幾率是十成。”
秦樓渾身冰冷,眼神慘淡。
方歌漁松開他的下巴,目光似含譏誚憐憫:“這可比那所為的六成幾率要高多了,只要我像你一樣,只要將自己的內心稍稍偏離邪神多一點,我就能夠擁有一個母親。”
她目光淡淡斜視了一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秦慕青:“就像她一樣,能夠擁有一個完整的母親陪在我的身邊。”
可是她並沒有那麽做。
“可是我並沒有那麽做。”方歌漁松開秦樓的臉頰,將她臉摒棄到一邊。
“這對我來說,不論是六成幾率還是十成幾率,其結果都是一樣的,生死陰陽亦如逆天改命之大事,不論是偏向於邪神,還是將希望寄托於中幽太陰。
只要我心中存有一絲這樣不切實際的願望,我便無法繼承十方劍,更無法鎮壓邪神至今。”
方歌漁緩緩垂下眼簾,鴉羽般的漆黑眼睫壓住了她大半的眸子,看不出半分悲苦。
“若我無法鎮壓邪神,即便阿娘活了過來,她仍舊拜托不了這樣的命運,與其讓她永生永世地活著承擔這樣的厄運,與寒夜清風長相伴,我覺得死亡與她而言,並非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
“六成的幾率與十成的希望,聽起來的確誘人,可與邪神伴隨至今,我又怎會不是,聽起來越是誘人令人心動的東西,往往皆是鏡花水月。”
方歌漁垂眸看著秦樓頸間纏繞未散的繃帶符文:“你已經在這上面吃過一次虧了,怎麽還看不明白了。”
“真正想要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輕易地浮於表面讓你看見,比起去追求十成的機會,我更想要抓住的是零中破一的奇跡。”
秦樓目光混沌:“所以你……”
“阿娘的仙元我知曉被秦慕青所得,為她的凡息同化固然可惡,但你又怎知,我不是在借她的身體蘊養我娘的仙元?”
方歌漁冷笑道:“妄自尊大,你當我娘親是什麽人,她的仙元又怎是一個凡人之軀能夠染及同化的,莫說這十幾年了。
便是再給你百年千年萬年又如何,區區一個秦慕青,當真能夠消化得了我阿娘的仙元嗎?”
秦樓隻覺得喉嚨裡的鮮血變得苦澀灼人無比。
她在十方城內籌謀權術這麽多年來,竟還是被這個表面看起來只會荒唐揮霍金銀的無知三小姐掌控得死死而不自知。
她竟然被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利用了這麽多年,還終日敖事輕大,自詡運籌帷幄,野心極勃,妄圖從她這樣一個廢物小姐手中奪權,為自己女兒鋪平後路。
如今看來,她何其可笑。
不過……
秦樓還是給方歌漁輕輕磕了一個首,黑如濃墨帶著腐爛氣息的鮮血開始從她的五官中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
“謝謝。”
她從絕望到震驚,才從震驚到不解,再從不解到最後的釋懷寬心。
因為秦樓知曉,只要秦慕青的體內有她娘親的仙元,方歌漁對她的生死就不可能坐視不理。
在九十九融合邪神之力後,加之方佑極限了自己全部的欲望,邪神生死的枷鎖被徹底掐斷一般。
盡管秦樓並未在繼續許願,但仍舊不可避免地被不斷吸取汲取大量的靈魂。
她宛若陷入了失血過多後身體開始寒冷休克,意識凍結,手腳就像是抽搐一樣不停在地上顫抖著。
不僅僅是秦樓,就連倒在地上陷入昏迷狀態的秦慕青此刻也是如此狀態。
不見任何鬼影。
自她們的頭頂可以看見靈魂般的霧氣不斷被蒸發逼出體外。
方歌漁來到秦慕青身邊,她將十方劍插於腳下後,自她身下飛快浮現出一個半圓的光弧,將她與秦慕青包裹其中。
四周什麽氣息都感受不到,就連那可怕的邪神之力也宛若遣散於虛空之中。
可肉眼看不見,並不代表著它們並不存在。
直至那光圈顯現,無數如雨水砸落的漣漪圈圈生於其上。
秦慕青抽搐的動作停了下來。
方歌漁看向蜀辭,卻並未遲疑猶豫,皺著小眉毛道:“進來。”
蜀辭並不喜歡這種被小輩吆五喝六的口吻吩咐她行動,但同時也很意外方歌漁對她起的庇佑心思。
畢竟從兩人相見以來,這小姑娘對她的態度明裡暗裡無不爭鋒相對,敵意頗深的樣子。
當然,蜀辭對著桀驁又無禮的黃毛小丫頭也沒有半點好感。
只是方歌漁會在這種時候出手救護於她也是屬實令人意外的。
她修為有限,能夠發揮十方劍的力量也是受到了極大的修為限制的,此刻庇護秦慕青一人不被邪神的精神之力侵染就已經十分吃力了。
如今再順帶搭上她一個,對她的神識負荷極其巨大。
蜀辭看著光影之下,方歌漁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搖了搖首道:“不必麻煩。”
她身後八隻妖尾再度如蓮屏般綻放開來,將她身影包裹其中。
“吾曾以妖尾入器煉器,八尾亦可化為護心靈器,縱然在邪神的意識侵蝕之下,吾輩亦可憑借妖尾之力抵禦片刻,小女孩,你先護好你自己吧?”
“首先……”蜀辭目光轉及方佑身上:“先將這個麻煩東西給解決了吧?”
她看得出來,這小丫頭對這麻煩東西似乎下不了手。
果然啊,愚蠢的人類生物,就喜歡被那多余無用的累贅情感所拖累。
似是察覺到蜀辭眼底隱藏的殺意,方歌漁皺了皺眉,道:
“你即便是殺了他也無濟於事,自我獻祭一旦開啟,便無法停止,你毀得去他的肉身,卻無法摧毀已經被邪神標記的靈魂,而且……不僅僅只是他。”
“此刻十方城中,怕是一切活物的靈魂,在有了九十九的力量加持的邪神之力影響之下,皆開始被迫接收著真祖邪神那瘋狂與腐爛的法則。”
“一切肮髒、邪惡、不潔的欲望開始侵染他們的精神,在內心深處扎根,這是世間任何神通仙法都無法阻止改變的。
光是殺死這些被支配者全無意義,若是無法真正阻止真祖邪神,城中修士仙人最後的命運只會是相互殘殺和吞噬,最後活下來的,才有資格成為邪神的信徒邪靈。”
方歌漁垂眸看著自己手下的十方劍,劍身的鏽跡遍布的越來越深厚密集,她涼涼呵笑一聲,道:“你我也撐不了多久,若是再想不出應對之策,我們到時候的模樣,比起他來,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所以司塵你……究竟想做什麽?
方歌漁瞳孔挪動,抬起目光朝著身前那座巨大如瀚海般的藍色水晶體看去。
縱然他借以蘭月星草與憫坤的力量將九十九暫且逼入那水晶符液之中。
可只要九十九的意識是清醒的,縱然她全身覆上枷鎖,將她四肢打斷,只要她能夠思考,便能夠持續給這片土地帶來無法挽回的災難。
百裡安不可能不清楚知曉這一點。
但以方歌漁對他的了解,她亦是認為,他不可能做無用之功。
在符液之中,六識並不具備可怕的攻擊性,可是百裡安的蘭月星草在成功束縛住了九十九後,所剩余力似乎也在水中無法奈何六識。
銀白色的枝蔓在水中如靈蛇般竄遊片刻,連六識的一片衣角都無法觸及,索性放棄。
九十九與百裡安的身體上下依疊,二人周身縛滿了一圈圈的蘭月星草。
空間置位,陡然落入冰冷的符水之中,九十九面上不見任何慌亂之色,拂亂的流水帶起她額前漆黑的發絲,露出那雙如覆雪湖泊般美麗無情的眼睛。
淺白色的睫毛將她淡化的瞳孔半遮半掩,漆黑的長發在符水中纏繞她那張毫無人類情緒的潔白面容,在吸納結合了真祖邪神的精神體後,讓沉浸在水中的這張臉更有了超越人類想象的精致與美麗。
發絲三千在水中柔柔蕩開,從被蘭月星草束縛再到墜入這片符液世界中來,她平靜的眼眸一絲波瀾眨動都沒有。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臉龐。
此刻她分明沉水在百裡安的身下,眼神卻是居高臨下地低瞰著百裡安。
九十九冷漠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隻自投羅網的獵物,淡色的眼瞳慢慢豎成一條直線。
她什麽都沒有做,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未抬動。
一股強大氣勁力量從她的身體之中震動開來。
“嗡!!!”
沉悶的巨響聲好似有無數巨靈之神在十萬海底世界裡掄動巨錘的擂響,水中的波紋變得更為激烈,如被暴風吹亂的波紋。
甚至就連那幽藍的水晶內層都開始飛速蔓延出一片片可怖如冰裂紋般的痕跡。
符液之中的六識後背緊緊地貼著水晶,眼中難以控制地浮現出恐懼之意。
水中的世界,發生的一切都是無聲的。
從外界看,方歌漁與蜀辭甚至都看不清楚百裡安究竟是如何受傷的,甚至都看不到他身體間是從哪一處最先開始綻裂的傷口,便被大片濃鬱如花霧綻放的猩紅血色所遮掩了視線。
無數的鮮血從百裡安的身體裡蔓延出來。
猩紅的血,冷色的水。
無聲的一切,濃重的色彩,都在無言彰顯著百裡安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無用之功,螳臂當車。
可方歌漁卻並未發現,十方劍凝結而成的護身結界之上,光圈間點落的漣漪變淡了許多。
九十九的視線目光所及之處,並不會被那猩紅濃鬱的鮮紅色澤所遮掩。
即便是隔著鮮紅的一片血色,她依然能夠在水中捕捉到百裡安那雙始終清亮的眼眸。
她眼眸中的雪白之意褪去,恢復了幾分原有的眼瞳漆黑之色。
她眼底流露出幾分屬於自己原本情緒的意外之色。
似是在不解,為何束縛自己的蘭月星草,竟沒有松解半分力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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