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神魔精氣扯破了黑暗虛空。
至暗魔意四下流竄,一頭頭天罰魔種遊渡於虛實之間,伺機而動。
亂象叢生。
天空之下的鎮國將軍府,已然化作大片廢墟,無數嬴部道鬼的遺蛻橫七豎八地倒在這片廢墟之中,漸漸被蔓延而來的火光,種種法門戰鬥的余波所吞噬。
王安周身爆發神魔精氣,猶如天中一輪移行的大日,閃電般接近彼方——彼方虛空中,一道已完全看不出原本形貌的黑影扎根於虛空中,其身周外放無數魔性觸手,向著四面八方遊渡,那些觸須之上都長滿了一個個肉瘤,肉瘤上骨凸出一張張人面。
其之根系亦極其發達,一半連接著虛空,一半則深深扎根於一道虛空裂縫之中,尤自從中汲取滾滾魔意,使得自身畸變越發嚴重,驅趕之上都長出了一隻隻或紫或紅或黑的眼目。
這是鎮國將軍將一應嬴部道鬼、嬴部家鄉都統統吞噬入己身,徹底畸變異化之後形成的真魔。
其已不存在任何理智,唯獨剩下一個執念:滅殺王安,哪怕與王安同歸於盡!
“死吧!”
眼見王安持戮神矛轟殺而來,‘鎮國將軍’周身人面齊齊爆吼,一條條觸須之上的肉瘤刹那爆裂!
汙染氣息頓時鋪天蓋地,化為刀兵之海,向四面八方瘋狂切割!
直衝向‘鎮國將軍’的王安首當其衝,被這魔兵之海刹那包圍,不斷撕扯著他盤護周身的神魔精氣,意圖侵染他的軀殼,吞噬他的血肉!
魔兵魔意如海匯集,海潮之中,數道觸手直挺挺指向蒼穹,引得無數魔氣匯集,形成了一座座刀兵之塔。
九座刀兵之塔勾連著世間最陰暗邪毒的情緒,旋轉著,鼓動著洶湧魔氣聚結成陣,將王安困在此中!
‘鎮國將軍’眼下所施展種種神通,已是全憑自身本能。
而其當下這一法門,若是佛門中人得見,只怕會驚詫不已——蓋因這一招的意蘊,頗似佛門傳說中,唯有大日如來方才掌握的大神通-掌中佛國,乃是將敵人困在掌中禁製,咫尺之間便是天涯海角!
然而鎮國將軍乃是天生道鬼,與佛門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接觸,如何會在依憑本能出手的情況下,偏偏展現出了掌中佛國的意蘊?
王安不知‘鎮國將軍’所施展手段有何深意,但他直面這一法門,尤覺其中頗有神妙之處,敵手分明已經喪失神智,與人對殺全靠本能,如此施展出來的手段,反而比其神智尚存時使用的法門要精妙頗多,這是什麽道理?
他念頭轉動之間,‘鎮國將軍’九道觸手化作的九座寶塔,定住了八方虛空,唯有中央魔塔在王安頭頂滴溜溜旋轉,釋放滾滾魔音,帶動整片天地都刹那兜轉起來。
王安體內神魔精氣,在魔塔勾引的天地翻轉之間,刹那間有坍縮內斂的征兆。
他神念放開,高出自身修為數層,已經到達一個匪夷所思之境地的神念,登時越過九座魔塔的禁製,看到外界真是天地,卻是他自身被生生拘禁在了‘鎮國將軍’九道觸手環繞之下,被九道觸手包裹著,送向‘鎮國將軍’那張血盆大口之中!
原來是他的肉身被禁錮壓縮,而‘鎮國將軍’的形影卻在無限擴張,此消彼長之下,他若不能破禁而出,被‘鎮國將軍’一口吞吃卻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神通法門,端的是詭異精妙。
‘鎮國將軍’理智尚存之時,卻從不曾展現過這等神通法門?!
此中必有深意!
王安心頭凜然,預感鎮國將軍化為本能之魔,或許並不是其敗亡的開始,更可能是其回歸‘自我’,展現真正實力的開始。
畢竟,嬴部尊本是天生道鬼。
這般道鬼,循天理運轉之漏洞而生,且嬴部道鬼皆孕育自據傳是地藏王菩薩天相所演化的‘嬴河’之中,它們本身來歷蹊蹺,若是讓它們回歸本我,說不定會展現出地藏王菩薩隕落之秘辛,顯兆出諸多恐怖真相出來!
王安心神轉動,而神魔精氣亦在同時貫連眉心湧動的神氣。
其背後介乎虛實之間的人願神雷眾生輪,在一刹那凝聚為真實之相,無數神雷轟轟烈烈劈炸而下!
其中更有人祖神雷作為主導,勾連諸多雷霆,在虛空中盤繞成了一道雷道真龍!
此龍氣息堂皇正大,猛然翻轉開來,諸般魔意登時被雷電絞纏,刹那崩解作虛無!
雷道真龍盤旋而上,盤繞住了那座魔塔。
人願神雷眾生輪更是飛騰出王安背後,定在了虛空正中,轟隆隆碾壓著旋轉不休的魔塔!
作為總樞核心的魔塔,霎時間搖搖欲墜。
圍困王安周遭的其余八座魔塔,更是一座接一座地崩毀。
在浩蕩威嚴的神雷碾壓之下,即便‘鎮國將軍’所催使之神通精妙詭異,卻也難以抵禦。
二三座魔塔刹那崩解之後,外界氣息湧動入鎮國將軍的掌中魔國之內。
王安於瞬息間抓住這個機會,身形化作滾滾雷光,直接從崩解魔塔暴露出的裂隙裡脫出。
天地情景立轉。
他頓時看見一張血盆大口就在自己身前張開,四周密密麻麻的觸須遊曳盤旋,將此地盤繞得密不透風!
“憑你也想吃掉我?
也不怕崩掉你滿嘴的牙!”
一聲冷喝,驟自那詭異觸須包裹住的區域之中傳出。
一直關注著戰況,眼見王安在須臾之間,便被莫可名狀之詭異力量壓製禁錮,由‘鎮國將軍’的觸須盤繞著送向其口中,心下甚為擔憂的項情見狀,心中猛然松了一口氣。
隨著王安聲音響起。
那片被無數觸手盤繞包裹成一團黑暗真空的所在,雷光電漿轟轟烈烈,直接扯碎了不少觸手!
王安身影宛若渾金所鑄,屹立於雷光電漿的中央,漫天電光槍影收盡!
其緊跟著一矛貫刺進了鎮國將軍那張血盆大口之中!
轟隆!轟隆!轟隆!
神魔擊鼓!
群山虛影在刹那浮動顯現,又盡皆崩解,為王安所調伏,山嶽之力統統灌注入鎮國將軍那張血盆大口之內!
電龍奔突,雷光爆發成一輪太陽。
連蒼穹都被刺出了一道裂口!
鎮國將軍龐大的形體便被釘在這道裂口之上,渾身震顫不休,一道道觸手瘋狂扭動,種種魔音嘶吼不休,即便項情未能參與到這等層次的對殺當中,仍覺頭皮發麻,趕緊移開了目光,生怕自己再多看片刻,連自己的心神都會遭到汙染!
轟隆隆隆——
雷聲轟動乾坤,鎮國將軍所在的那半邊天穹,盡被雷光充斥。
其周身魔氣皆在雷電劈炸當中顫抖著,身上一張張人面尤自嘯叫不休!
“我恨,我恨呐!!”
“王安,死來,死來!”
“只差一步——我只差一步!”
諸多嘯叫聲中,一個有些滿含不甘的聲音忽自其中響起,那聲音響起的刹那,王安立時生出感應:“只差一步,我便能踏過彼岸,只差一步啊——”
只差一步,登臨彼岸?
鎮國將軍縱然轉化氣運成功,以氣運成就了己身,其距離踏過彼岸,尤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怎麽可能就只差一步,就可以登臨彼岸?
王安心念刹那轉動,立刻意識到,那個聲音雖出自鎮國將軍之身,但那個聲音背後湧動的殘余意識,並非鎮國將軍所有。
他又聯想及,嬴部道鬼一脈乃是自地藏王菩薩的天相之中化生。
而地藏王菩薩,確實只差一步就能成就佛陀,就能登臨彼岸!
那個聲音竟是出自地藏王菩薩殘余意識之口?
嬴部道鬼究竟是什麽東西,怎麽會包容有地藏王菩薩的殘余意識,還是說——整個天生嬴鬼部,就是地藏王菩薩的意識碎片化現?
若是如此,每一道嬴部道鬼,皆是地藏王菩薩的一個意識碎片的話,鎮國將軍狂怒之下,將所有嬴部道鬼盡數吞噬入己身,甚至將嬴部家鄉也煉入己身,豈不正是讓地藏王菩薩的所有意識都聚合於一處了?!
王安刹那明悟過來,周身神魔精氣洶洶往戮神矛中灌注。
群龍盤繞。
更有星辰於虛空之中閃爍,凝聚成了燭龍形體,其一隻眼睛張開,一隻眼睛緊閉,注視著這片天穹。
大片大片的晝光之火轟烈燃燒而起,將鎮國將軍臃腫而扭曲的身形包裹,凶猛灼燒著其身上的一切,要將之當場焚作虛無!
王安已經意識到,鎮國將軍聚合諸多嬴部道鬼生命氣息,很可能就是地藏王菩薩所有意識碎片的聚集——他自那條血紅長河之中,見過大日如來,其甚至欲要將包含地藏王菩薩一縷意識的虛影投入王安之身,借機在現世之中蘇生。
這些佛陀、菩薩,早已不是傳聞中那般慈悲為懷。
甚至祂們極可能本就不是普度眾生的大能力者。
如此情況之下,讓地藏王菩薩所有意識碎片聚合,在現世之中降臨,又豈是什麽好事?!
決然不能令這種事情發生!
“啊啊啊——”
晝光之火攀上鎮國將軍的形體,其周身所有人面盡皆發出淒厲慘叫,被王安的戮神矛釘在虛空裂縫中的形體,兀自劇烈掙扎起來,隨著鎮國將軍的掙扎,其周身觸角齊齊扭動鞭打,觸角一端長出一張張血盆大口,競相啃咬王安周身神魔精氣!
戮神矛更是震顫不休,若非王安極力加持,其頃刻間就要被崩飛出去,根本難以將鎮國將軍釘在虛空裂縫中!
“大願成就,唯有眾生意願不可調伏……”
“眾生所願,不能如一,吾之成就,無能真如……”
“無能真如啊!!!”
“吾不願陷入永劫,吾豈能淪入永劫?!”
隨著鎮國將軍掙扎的越來越劇烈,其口中也越來越吐出種種與當下情景不相乾的言語。
便是項情聞聽那些言語,內心也一時間有些莫名悚然。
似乎有什麽驚天隱秘將在今日在自己眼前揭開……
鎮國將軍的掙扎終究是無用,晝光之火將他燃燒成了一束火炬,映亮了整片蒼穹。
他亦逐漸放下了掙扎,自身的負荷似乎到達了極限,諸多觸手紛紛垂落。
王安未有絲毫放松警惕。
便在此時,他感應到鎮國將軍漸漸消寂的氣息,猛然間變得激烈高揚起來!
“嘔——”
忽然,鎮國將軍那張血盆大口開始噴出大量的嘔吐物!
一團團血肉靈韻、一個個嬴部道鬼的真靈、種種魔意氣息盡從其那張大嘴裡噴濺了出來!
化作汙臭熏天的濁流,向王安漫灌!
晝光之火刹那迎上,順著河流不斷焚燒,向鎮國將軍逼近而去!
“哇哇哇——”
鎮國將軍直接吐出了一道汙濁河流!
隨著這道河流不斷吐出,不斷被晝光之火焚燒成虛無,其之形體亦開始探索,氣息盡轉而變得純淨起來,周身種種邪詭恐怖的異象都在晝光之火的助力下,漸漸消無!
無窮白光包裹著他。
其自身亦極盡演化,由完全看不出人形的黑影,漸漸生出四肢、頭顱,生出五官眉眼。
莊嚴梵音刹那響起。
一道身披月白僧袍的虛影,從那無邊梵音、漫天白光之中走出。
其一身光輝,於這殘垣斷壁之間,在魔意侵染當中, 尤似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蓮花。
“阿彌陀佛——”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今日渡盡劫波,調伏群魔,還是借了王安施主一分力,還要多謝施主才是……”
那聲音無喜無悲,讓人聽在耳中,頓生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項情未想到會發生這樣變故,想不到王安以那般光明熾烈的火焰焚燒盡鎮國將軍通身魔氣魔意之後,竟會出現一個光頭和尚來,這和尚是善是惡,是正是邪,她不敢確定。
唯有本能覺得此事極其蹊蹺,悄然向王安靠攏。
王安內心已經繃緊,心頭警鈴大作,一抬眼,正對上對方看過來的眼神。
在此之前,他只看到一襲月白僧袍,看到那無邊光明的佛光。
唯有與之眼神相對,他才真正看清了對方的那張面孔。
——那赫然是鎮國將軍的面孔!
只是消去了諸多鱗片與邪異之兆罷了!
果然!
果然!
王安心頭定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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