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四野間被灰蒙蒙的霧氣籠罩著。
一些林木墳丘隱約可見。
“呼嚕……”
毛色斑斕,比黃牛都壯碩了一圈的一頭吊睛白額猛虎徐徐穿過林間,在某處停駐下來,伏臥在草叢中,打了個哈欠。
它百無聊賴地動了動耳朵。
趴伏在高坡上,虎目轉動,巡視自己的領地。
坡下迷霧漸開。
一道人影跨過叢生雜草,朝坡頂大步而來。
其身材高大,但又極其勻稱,隱然間透出一種壓迫感。
猛虎微微揚起脖頸,巨大的身軀跟著立了起來,身形被灰霧纏繞著,猶如一尊靜默的雕塑。
野性蟄伏。
鼻頭微動,虎目裡閃過一絲困惑。
這個人類的氣息,猛虎自覺曾經嗅到過。
但又記不太清楚,不能完全確定。
畢竟,凡是被它嗅到過氣息的生物,都曾出現在亂葬崗上過,那些生物進了它的地盤,下場也就可想而知。
它搖了搖腦袋,把多余的念頭甩出腦海。
身形微微伏低,已做好撲殺來者的準備。
終於——
那人哼著小曲兒,走近了猛虎藏身的那一大片草叢!
“昂!”
虎吼聲乍起。
磅礴精氣勃然而發!
一道龐大身影鋪天蓋地般朝王安碾壓而來!
“來得好!”
他天還未亮就來到這片亂葬崗,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癖好,就是為了與亂葬崗裡的這頭猛虎戰上一場!
如今常規演練拳法已難以滿足王安的需要。
南平人多眼雜,他又身處關鍵位置,放開了習練拳法,難免會招人注目。
思來想去之下,這處亂葬崗竟成了自身練拳的絕好所在!
且還有一個好陪練!
轟!
猛虎躍到半空,尾巴一卷一掃,發出啪地一聲響,左前肢指爪張開,一記虎掌就朝王安臉上拍了過來!
將空氣拍出轟響!
王安眼中戰意熾烈,見虎掌迎面而來,亦不閃避,運轉虎兕神拳,同樣是一記虎掌還了回去!
虎掌同人掌轟然碰撞!
一陣氣波自二者交擊的那一點向外擴張而開!
王安身後雜草倒伏出了一片扇形!
騰騰騰!
他連退三步,抬眼看向老虎,眼底盡是訝然之色!
自己這一掌盡出全力,卻難以在老虎爪下佔得半分便宜!
這頭猛虎的力量,還要超出自己數層!
自身力量連搏殺猛虎都做不到,又談何達到最強之軀‘拳碎大山’、‘信手斬龍’的強橫層次?
“好!”
意識到自己力量不如猛虎之後,王安反而更為興奮,戰意更熾!
他吞噬神明權柄,獲得雷祖法詔加持,自覺已難見敵手,本已有些懈怠,孰能料到僅僅是在一個野外,便能碰到在力量層面上遠超自己的對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再來!”
王安拔步追近猛虎,繼續運使虎兕神拳,與猛虎交攻!
轟轟轟!
猛虎亦被王安這挑釁舉動激怒,渾身毛發聳立,
猶似驚起一陣斑斕波濤,虎掌連掃,與王安手掌連連對轟!一大一小兩道身影瞬間戰成一團!
一刻時間下來,王安不知與猛虎對拚了多少記。
兩條手臂都開始發麻,反觀猛虎卻是一點事也無!
他比猛虎唯一強的一點,就是自身勁力恢復極快,縱然手臂被巨力震蕩發麻,總歸有力量可用。
只要打不死,那就往死裡打!
猛虎或撲、或掃、或人立而起,雙爪轟砸;
王安純以肉身力量應對,亦在對方狂濤怒波一般的攻擊下,將虎兕神拳的招式極盡演化,愈發純粹,愈發演變成一門出手即殺人的凶猛拳法!
他一心對敵,未有注意到體內一縷縷紫金氣息繚繞。
融化於四肢百骸、筋骨血髓之中。
使得自身力量快速提升。
體魄愈發增壯!
剩余的神明權柄在此番鏖戰之中,真正開始被王安自身所消化!
因體內蘊積雷道真力,兼有神明權柄紫金氣息的神異,體魄正在往不可知的方向演變!
這場大戰進行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
猛虎已近力竭。
它一掌將王安掃開,自身抓住機會,猛撲到了遠處。
在草叢中朝王安咆哮一聲,轉而奔騰遠去。
難得有這麽合適的一個陪練對象,王安亦不想輕易就將對方玩壞,因而沒有去追。
自己在原地又開足馬力,將拳法演練了十余遍。
直練到東方顯出魚肚白,自身熱氣騰騰,自覺酣暢淋漓之後,方才心滿意足地走下高坡,往南平城中趕去。
他當下腳力可比烈馬,回城只要小半個時辰即可。
回到神化府,一番洗漱之後再出門去,自覺神清氣爽。
……
府衙後堂內。
一眾供奉分左右而坐,靜候府尊到來。
人人臉上神色都不太好看。
魯周世目光掃過眾人的面孔,垂下眼簾,覺得自己的計劃在供奉院推行的可能又多了幾分。
不多時。
府尊胡瑞祥帶著一班仆從徐徐而來。
其神色嚴肅,落座之後未有向往常那樣寒暄, 直接便道:“上有命,神化府欽差及府中行走任命文書,不日將會到達南平。
南郡設立神化府,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將軍’亦令我告誡諸位及諸地衙門,此值多事之秋,不論是天一道還是將軍府都分不開身,於少保趁勢而起,陛下信重他,我們暫時也奈何不得他。
所以令諸位最近一段時間都收斂著。
莫要被神化府抓住機會,此時被人所抓住,天一道、將軍府都不好出面保人。”
眾供奉等了一夜,沒想到等來這樣一個結果。
面面相覷一陣,駝背供奉黃一行一頓拐杖,首先怒聲道:“那我師弟便這樣被那廝打殺,一點也不能追究?!”
“是。”
胡瑞祥看了那駝背老者一眼。
轉而道:“黃供奉若不滿這個結果,自脫去官身,趁機報復王安亦可。
不過這事情與衙門便沒有絲毫關系。
你須自行擔負責任。”
黃一行聞言臉色一變,臉色由青轉白,終還是頹然垂首,歎息一聲:“師弟啊……”
就沒了下文。
他與師弟乃是尚國一個小門派‘爛桃山’的修行者。
一路修行而來頗不容易,若非南平府招攬二人,只怕早已死在修行途中。
因此黃一行自知離開供奉院,自己會損失什麽。
又見府尊對自己態度陡轉冷硬,就不敢再多言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