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杜荷這段時間一直在觀察蒙舍龐，總覺得這家夥前後反差太大。

　但要說有破綻也不至於，意志堅定的大無畏者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會有，但絕不可能出現在南詔，在這裡有野蠻，有愚昧，有無知，卻絕對不會有禮義廉恥，在足夠的利益驅使下，這裡的人做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一天一頓小燒烤過後，蒙舍龐一如既往的被放倒，米酒雖然綿軟，後勁卻一點不小，再加上他根本停不下來的喝法，想不倒都不行。

　程處默照例安排人將蒙舍龐抬進一處不怎麽起眼的竹樓安頓，回過頭髮現杜荷在看著火堆發呆:“二郎，你不看好這家夥?還是說你覺得他是在敷衍我們?”

　“這沒什麽區別，要說了解，蒙舍龍應該比我們還要了解他這個弟弟，說不定他並沒有自己說的那麽重要。”杜荷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睡覺吧，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養足精神過幾天好會會那個南詔之王。”

　不管願意不願意，喜歡不喜歡，杜荷一行人又繼續在山谷中駐扎了七八天，在時間馬上就要時入六月的時候，蒙舍龍終於舍得出現了。

　坐著十六人抬的巨大輦輿，身後是二十四個提著各式珍貴玉器、美食的宮裝麗人，再後面是數百人的衛隊，在天無三日晴，地無三裡平的南詔，能乾出這事兒的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是什麽好人。

　等到巨大的輦輿被放下，一個目視差不多能有三百多斤的胖子站了起來，大大的肚腩幾乎耷拉到膝蓋，真是難為那十六個抬輦輿的漢子了。

　不容易啊，扛著這麽個胖子翻山越嶺。

　“我弟弟在什麽地方，把人交出來，再把所有的武器留下，本王可以大發慈悲饒你們一命。”拋開外在形象不說，胖子倒也有些梟雄的氣勢，絲毫沒把數千大唐精銳放在眼中不說，呵斥杜荷就像是在教訓孫子。

　“蒙舍龍是吧?”杜荷搖著芭蕉葉製成的扇子，笑呵呵的說道:“本使也想把你弟弟交給你，可是……不行啊，你弟弟死乞白賴非要跟我回大唐，你說這怎麽辦?要不，我把他腿打折，給你送過去?”

　“大膽，竟敢如此跟蒙王說話，你不想活了嗎?！”

　聲落，一個黑瘦的男人從輦輿後面轉了出來，一身的中原文士打扮，寬大的袍子套在身上直晃蕩，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沐猴而冠。

　“滾蛋，沒見正跟你家主子說話呢，有你說話的份兒麽。”

　“你……”

　“閉嘴！”蒙舍龍瞟了一眼黑瘦的男人。

　男人立刻閉嘴，謙卑的笑著:“主人，這些人太不識抬舉，依小人看，不如派大軍直接剿滅，讓那些唐人也知道知道主人的厲害。”

　“本王另有打算，退下。”

　第二次下令，蒙舍龍的臉上已經沒了笑容，眼神中滿是陰鷲，黑瘦男人打了個哆嗦，腰彎的更低，頭幾乎要觸到地上。

　“你便是杜荷吧，本王聽說過你，長安城有名的雙絕公子，深受大唐皇帝寵信。”等到黑瘦男人退下，蒙舍龍再次開口:“不過，你不要忘了，這裡是嶺南，是南詔，不是大唐的長安城，你們此時所站的，是本王的國土。”

　“所以呢?！”杜荷依舊笑呵呵的，絲毫不為所動。

　蒙舍龍能夠直接點出自己的名字，又能說出長安的事情，說明他這段時間並沒有白白浪廢，而是派人去打探自己的底細去了，直到打聽出結果，這才會出現。

　如此一來，之前的囂張便成了一個笑話，一個知道某而後動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蠢貨。

　“本王不喜歡那個什麽改土歸流，南詔是本王的南詔，所以，你回去吧，告訴你們的皇帝，想要南詔的土地，那就派出他最強大的軍隊，像你這樣的小娃娃，殺你是本王的恥辱。”

　在蒙舍龍看來，南詔惡劣環境就是自己絕佳的屏障，大唐的軍隊不管來多少，最後都只有死路一條。

　至於杜荷，不過是一個好運氣的小家夥罷了，仗著有幾分小聰明，一直活躍在南詔窮山惡水的邊緣地帶，欺負一下普通人或許還可以，只要自己肯出手，絕對能把這小子消滅在這片山林之中。

　不會有什麽意外出現，敵人太弱小了，就算是武器犀利又如何，還能與大自然相對抗不成，南詔的山山水水可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好吧，又一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

　杜荷聳聳肩膀，推開擋在面前的程處默，一點點靠近蒙舍龍的輦輿，有忠心的護衛想要阻攔，被蒙舍龍擺手驅離。

　“說實話，其實我很不喜歡南詔，這裡既悶熱又潮濕還到處都是蟲子。”

　“那為什麽不早點離開，早點離開對你沒有壞處。”

　“我也想啊，但是皇命難違，所以我只能在這裡熬著，熬一天算一天。”杜荷覺得抬頭跟蒙舍龍對話有些累，索性直接坐到輦輿的台階上:“不過熬來熬去我發現其實南詔也有南詔的優點， 比如說，這裡有豐富的礦產，有數不清的寶石，有中原稀缺的珍惜木材，這些東西很值錢。

　我沒有騙你的意思，你知道的，長安那邊有錢人多的是，沒地方花啊，吃吃喝喝能吃多少，最後還不是要去追求物質享受。

　就比如你這個輦輿吧，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黃花梨的吧?這麽大的板材，弄到長安，一塊至少能賣到兩百貫，整個輦輿估計兩萬貫都打不住。

　可惜了，你知道不?

　很快就會有一大批強盜湧進嶺南，湧進南詔，他們就是為發財而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聽過沒有?

　這幫家夥不怕死的，他們眼睛裡只有錢，那就是一群沒有理智的瘋子，為了錢什麽事都能做出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你在威脅本王?”蒙舍龍的胖臉閃過一絲怒意。

　杜荷微微一笑:“不，我只是實話實說。不過，你是南詔的王，我相信你應該有辦法來應對這一切，也許你能殺光他們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