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雪後初晴。
巳時未至,一輛輛馬車便駛出長安城,停到了杜家老宅的門外,一個又一個或是蒼老,或是年輕的面孔,透過車窗觀察著來路。
孫慕晴並未讓人失望,巳時正,一輛小巧而精製的馬車在杜家老宅門前停了下來,一位穿著粉色衣裙的少女從車上下來,身後下來的是一個手裡捧著一個長條型袋子的丫鬟,不用看都知道,裡面肯定是一張古琴。
“來了!”
“果然來了,這下有熱鬧看了。”
“希望能夠打敗那家夥的不敗神話。”
一輛輛馬車中,主人們紛紛發布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期待著孫慕晴的挑戰。
理智上,所有人都覺得杜荷不可能比專精琴道的孫慕晴更強,但之前見過的奇跡太多,按照這樣的邏輯來推理,杜荷贏過孫慕晴的可能性也不低。
“啪啪啪……”清脆的拍門聲響起,片刻之後,杜家老宅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一身白色公子服的杜荷出現在門內。
“子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孫姑娘能夠蒞臨杜家,實乃杜某之幸,請進。”不等孫慕晴自報家門,杜荷已經擺出請人入內的姿態。
未著官服,代表著杜荷這次不想以勢壓人,一身公子常服並且主動出迎,說明杜荷對孫慕晴很是看重,並未因為她是一介女流而有半點輕視。
這種感覺很不錯,盡管孫慕晴本身就是長安各大府的常客,但所去之家主人往往總是會表現出身份上的高貴,最多也就是派家中管家來迎客,似乎不這樣就不足表現主人家的地位。
再看杜荷,親身出迎,禮數周全,完全將孫慕晴擺到了與自己同等的位置上。
女人家本就心思細膩,杜荷的做法讓孫慕晴心裡覺得舒適的同時,也對自己的挑戰產生了一絲愧疚。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人家杜荷發明吉他怎麽了,弄出七音又怎麽了,跟自己有什麽關系,自己為什麽要來挑戰他呢。
愧疚之心一旦產生,氣勢上自然也就弱了許多,面對彬彬有禮的杜荷,孫慕晴蹲身還禮,聲音如黃鶯出谷:“杜兄日安,小妹冒昧來訪,希望沒有給兄長造成困擾。”
“杜姑娘琴藝冠絕古今,今日蒞臨,杜家蓬蓽生輝,何來困擾之說,請進吧。”杜荷笑了笑,外面什麽情況早已經有府中下人說與他知。
只是,杜荷並不在乎這一切,一群庸人,也想看老子的笑話,老子等會兒把門關上,讓他們連鬼影都看不到一個。
“杜兄請!”孫慕晴原本是想在外面發起挑戰的,但在杜荷若有若無的影響下,關鍵時刻改了主意,客套了兩句之後,便帶著丫鬟進了杜宅。
咣當……。
杜家老宅大門隨之關閉,留下門外一堆錯愕的目光。
就這?
門內,孫慕晴跟著杜荷入進前面花廳,落坐之後連句客套都沒有便直接點名主題:“杜兄,昨日小妹在一琴行見到兄長所製的吉他,才知兄長乃是音律界不出世之天才,今日小妹攜琴而來,想要向兄長請教一番,不知兄長能否答應。”
好吧,這就是個琴癡,一個生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女人,腦子裡除了音律應該什麽都沒有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下來。
“孫姑娘過譽了,我在音律方面不過是略有些研究,說來只是愛好罷了,與姑娘家學淵源想比,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哪裡當得起一個教字。”
“杜兄能夠在五音之上開避七音之道,已可當得上音律宗師之稱。”
一句話,徹底絕了杜荷的念想。
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說:你都發明‘都來米發燒拉稀’了,還要說自己不善長音律,這個逼裝的岔了。
杜荷摸了摸鼻子,就挺尷尬的,咂咂嘴道:“既然孫姑娘執意如此,那……恭敬不如從命,在下盡力而為就是。”
孫慕晴點點頭,也不多話,直接讓身後的丫鬟把琴拿了上來,就在杜荷以為她會不會要求焚香、淨手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擺弄著古琴開始調音了。
一連串的琴音響起,空靈、縹緲,宛如仙音。
老管家杜崇也好,躲在一邊的小米也罷,甚至那些往來的仆役、丫鬟,也都停下腳步,生怕發出一絲聲音打擾到孫慕晴的表演。
唯有杜荷雙眼輕輕的眯著,一點點品味著琴中那若有若無的寂寥。
漢宮秋月,古之名曲。
後世的時候,杜荷不止一次的聽過,但是很快,曲風一變,竟然變的有些聽不懂了,直到彈了一會兒,才從某些片斷中,聽出幾個熟悉的調子。
曲聲婉轉,如泣如訴,忽而又變的高亢起來,帶著一絲肅殺,短短不到盞茶時間,孫慕晴的所彈的曲子一變更變。
聽不懂的隻覺得好聽,杜荷卻聽的苦笑連連。
能把漢宮秋月,十面埋伏, 廣陵散,梅花三弄再加上高山流水無縫銜接混剪到一起,這姑娘也算是用心了,尤其是梅花三弄,這明明是笛曲,偏偏被孫慕晴硬是改成了琴曲。
幸好這些曲子在後世都是傳世之經典,自己也都聽過,否則還真區分不出來其中的奧妙,等下若是丟了醜,怕是要被人笑話許久。
還有一點讓杜荷比較慶幸的是,孫慕晴這孩子估計是被他能夠創造‘七音’給嚇到了,竟然沒有提出讓他演奏一曲的建議,否則一大堆的後世流行歌曲,拿出來怕是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不過,無所謂了,不就是忽悠人麽,一個傻夫夫的小姑娘而己,就不信自己唬不住她。
又過了片刻,琴聲戛然而止,孫慕晴微微抬頭,看向杜荷:“杜兄,不知你能否聽出剛剛小妹一共彈了幾首曲子?又能否指出小妹所彈的不足之處?”
幾首曲子?不是只有一首麽?小米驚訝的看向孫慕晴。
杜崇比小米有見識的多,可聽來聽去也只聽出三首曲子,聞言之後不禁有些擔心的看向自家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