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我覺得咱們使團裡面應該有奸細，否則大唐怎麽可能對我們的底細如此清楚?”送走了李承乾與杜荷，桑布扎憂心忡忡，甚至還沒等到回去房間，站在院子裡便對祿東讚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杜荷對吐蕃的了解太深了，深到讓人恐懼，大唐朝庭的消息絕對不應該如此靈通。

　祿東讚深深看了桑布扎一眼，褐色的眼珠像是隱藏著什麽:“未必有你說的那麽誇張，杜荷之前看似說了很多，可實際上除了態度強硬，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東西。

　你說他知道的太多，可他知道了什麽?除了幾個名字和高原上的部落，其實什麽都沒有，他說的那些東西，只要是稍微有心之人從西域商人那裡打聽一下就可以知道，未必就是我們的人說出去的。”

　“可是……”

　“沒有可是，與其擔心你說的那些，我更在乎的是他說的軍演。”祿東讚擺手攔住桑布扎，語氣堅定說道:“他這是想要試探我們的虛實，或者說想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嘴上說的不過都是些唬人的說法，想要讓別人尊重自己，還是要靠真刀真槍殺出來。”

　祿東讚到底是曾經從底層一點一點爬上來的人物，意志堅定，很快便回過神來，認真分析道:“杜荷不可小覷，但也不必著的把他太當一回事，在他上面畢竟還有太子，有皇帝，拋開這些不說，那些朝廷的勳貴也不是他一個孩子能夠掌控的。

　現在他不過是倚仗一次小小的勝利獅子大開口罷了，想要討回五十萬貫為自己贏得在大唐朝廷中立足的資本，討要不成便以武力威脅，以為我們會屈服。太天真了，大唐想要攻上高原，先解決了氣疾的問題再說吧。”

　一語點醒夢中人，桑布扎眼前一亮:“大相說的不錯，大唐只要一天沒有解決氣疾的問題，便一天無法攻上高原，仗著地利我們完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不不不，不是那麽簡單，也不能盲目樂觀。總的來說威脅依舊存在，尤其是蘇毗這個不安定因素，如果大唐暗中支持，弄不好還有叛亂的可能。”

　桑布扎被搞糊塗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麽樣。

　祿東讚微微一笑:“其實我還是比較讚同杜荷的意見的，軍演，蘇毗不是一直不有自立的打算麽，那就征調他們的人來大唐打一場好了，最好是中了埋伏，被大唐一鍋端掉，及解決了我們的心病，又可以讓高原上那些不安分的家夥看清大唐的真面目。”

　“那要是大唐不下手呢，大相怎麽如此肯定唐人一定會下手消滅他們?”

　“大唐不動手，難道我們就不能自己動手麽?征調五千人過來，回去的時候找個機會斬草除根。”

　祿東讚的想法不可謂不狠毒，但可操作性其實並不大，一對五千人的軍隊，絕不是那麽容易消滅的，更何況，大唐未必就會同意一支五千人的軍隊進入自己的國境。

　“你說什麽，軍事演習?”李世民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看著面前略有些緊張的李承乾和無所謂的杜荷。

　“你們兩個小子到底是這麽想的，搞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有意思麽，如果一場演習就能解決矛盾，決定勝敗，那還打什麽仗?國家之間有矛盾，不如直接比武打擂好了。”

　李承乾看了杜荷一眼，意思是:看看，我剛剛說了吧，老頭子一定不會答應。

　杜荷癟癟嘴:“陛下，事情不是這麽理解的。臣以為，在矛盾沒有徹底激化之前，打一場演習，雙方較量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我們可以借機了解一下吐蕃人的戰術和戰法。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就算不能解決問題，當成練兵總可以吧。”

　“不行！朕決不允許數千人的軍隊進入大唐。”李世民果斷拒絕杜荷的要求:“你死了這條心吧。”

　開玩笑，打仗就是打仗，演習算怎麽一回事。

　看著吐蕃數千大軍入境，能看不能吃，還要管吃管住，當朕是冤大頭麽。

　李世民不怕戰爭，也不怕打敗仗，他只是覺得演習沒有意義，數千上萬人面對面喊幾嗓子，嚇唬誰呢，這年頭誰是嚇大的。

　“杜荷，朕知道你一直都有開疆拓土的想法，可打仗不是說笑，不是紙上的一組組數字，更不是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用規定的人數來消耗，那沒有任何的意義，明白麽?你並不適合軍伍，還是好好整頓將作監吧，再過幾年，等閻卿退下去，你接他的班。”

　打一棒子再給顆甜棗，杜荷畢竟也是好意，小小年紀就知道為大唐著想，這不容易，雖然不怎麽靠譜，但也不能太過打擊他的積極性。

　杜荷苦笑，他不是不明白李世民的想法，只是……還是在掙扎一下好了。

　“陛下的說法臣不敢苟同，演習固然如同陛下所說，是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用規定的人數來消耗，但這並非毫無意義。”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著杜荷:“哦，朕倒是想要聽聽意義在哪裡。”

　“陛下，演習的真正意義在於練兵，在於檢驗武器裝備，在於試驗新的戰法戰術，更在於可以培養年輕的基層軍官。”杜荷舔舔嘴唇:“時代在進步，戰爭的規模也在不斷擴大，一些新的武器應運而生，這些武器裝備在不斷改變著戰爭的模式。

　更何況……，朝中的老將軍們年歲已經大了，就算他們真能長命百歲，又能替大唐征戰多少年?若是他們百年之後，誰來替大唐征戰?

　臣不想蠱惑陛下窮兵黷武，臣是讀書人，知道國雖大好戰必亡的道理，可是陛下是否記得忘戰必危?

　老將軍們在逐漸老去，而新一代的將軍卻沒有實戰的機會，長此以往，大唐的軍隊還有多少戰力?難道真的要等到若乾年後，用我們年輕士兵寶貴生命來培養他們麽?”

　李承乾原本同樣不覺得所謂的聯合軍演有多麽重要，打仗就是打仗，不死人叫什麽打仗。

　可當杜荷說演習可以培養新人的時候，這位太子殿下瞬間認同了他。

　是啊，打場是不死人的戰爭，讓年輕人練手唄，重要的是……自己也是年輕人啊。

　真正的戰場短時間內自己肯定沒機會去接觸，但演習又不會死人，更不需要擔心兵權的問題，機會多難得啊。

　“父皇，兒臣覺得杜荷說的很有道理，如果可以話，最好每年咱們都搞一兩次演習，不同的地形，不同的氣候，不同的戰法，哪怕實際意義不大，卻可以讓士兵熟悉戰場，了解番邦異族。”

　李承乾其實並不笨，只是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一旦他對某件事情上了心，倒是真能提出一些特別的見解。

　李世民不著痕跡的點點頭，一時間倒是沒再堅持之前的觀點，開始認真考慮起所謂聯合軍演的可行性。

　作為皇帝，他要考慮的東西有很多，不僅僅是聯合軍演本身，還有大唐萬一戰敗了怎麽辦，番邦異族會不會由此生出對大唐的輕視之心，若是引起其它連鎖反應要如何處理，這些都是他這個皇帝需要考慮的。

　沉默中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杜荷兩條腿都快要站麻了。

　終於，李世民開口了:“小杜荷，你有把握麽?”

　“臣不敢說有萬全的把握，主要還是看陛下打算讓哪位叔伯來負責此事，演習雖然並不會真刀真槍拚殺，但戰略戰術的制定卻開不得玩笑，沒有實戰經驗，臨敵經驗不豐富，怕是會出意外。”

　“嗯，你小子還算是清醒，沒有妄自尊大。”李世民點點頭:“這樣吧，朕讓李靖來主理此事，你和太子配合，這樣行了吧?”

　李靖主管?那還有什麽可說的，這位可是大唐軍神，臨戰經驗豐富的很，如果他上場都能敗了，那只能說天意如此了。

　“臣定當全力以赴，必不讓陛下失望。”

　“兒臣遵旨。”

　杜荷與李承乾兩個喜出望外，紛紛拍著胸口做保證。

　“哼，你們兩個不要高興的太早，朕的話還沒說完呢。”李世民臉色突然一黑，盯著他們兩個說道:“既然你們要搞什麽聯合軍演，想要看看番邦異族的軍事實力，那就不要僅限吐蕃一國，太過小氣，把消息通知給鴻臚寺，讓所有番邦屬國全都知道，看看還有誰想參加的，都一起捎上吧。”

　噗……。

　杜荷當時就傻了。

　所有番邦屬國……，泛大陸聯合軍演?

　杜荷在佩服李世民的魄力的同時，不禁頭大如鬥，這次好像玩的有點大，搞不好真能把自己給坑進去。

　僅僅是吐蕃一國，想想辦法或許可戰勝，可泛大陸的話變數就太多了，搞不好高句麗、大食這樣的強國也會來參加，到那個時候，自己還拿什麽來保證大唐能夠穩贏?

　這要是輸了，自己這個出主意的家夥，會被拉出去砍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