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開伸手阻止他們發問。

臉上的笑容依然不變。

生死何懼?

重活一世，他其實怕的從來不是死亡這兩個字。

他嗓音很平淡的說。

“在這成為現實之前，大可不必較真。”

“就算它真的應我所說，成了事實，你們也沒有時間去過多的傷感。”

“因為一旦我離開了，你們會面臨數之不清的麻煩，會有各種各樣的危機紛至遝來。”

“所以現在不是糾結這些問題的時候。”

“你們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要聽好、記好。”

他的話剛剛說到這裡。

嶽仙本就有些泛白的臉蛋，突然之間變得煞白。

有一種極其不正常的紅暈湧了出來。

她悶哼一聲，似乎有些吃痛。

小眉頭緊緊的皺成一團。

徐開正要和她交代事情。

但見到她的臉色突變，立刻扶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

“仙兒，你怎麽了?”

嶽仙的的小白牙無意識地咬住嘴唇，聲音有些低低懦懦的說。

“她，她……她要出來……”

徐小貪和韓北季都是一頭霧水。

她?

她是什麽?

但徐開和齊溟兒卻第一時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徐開眉頭無意識的輕輕一皺。

現在可不是小母龍的時間。

她這麽上趕著要出來……

這是公然破壞“真龍共生術”的規則。

小母龍的靈魂會因此受到極重的打擊。

就算有了嶽仙本人的同意。

對小母龍的靈魂，也依然會產生一種類似於天譴的力量。

這種時候折損她的靈魂力量，有些不太值得。

雖然小母龍很多時候非常的不靠譜、

智商……也就那樣。

但她在某些關鍵時刻，能夠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有些事情，她能做，其他人就做不了。

所以這個時候讓小母龍負傷，對他來說如同斷其一臂。

他了解沉睡中的小母龍一定是通過一些特殊手段，聽到了自己現在正在說的話。

這才產生了極其劇烈的反抗意念。

明明在沉睡之中，卻還能夠冒出這麽強烈的抵觸意識。

自己在小母龍心中的地位，一定很重要吧……

無關什麽狗血的愛情。

這是一種五百年朝夕共處的親密感。

他內心有些暖意。

但口中還是傳出一聲聽起來不像是人言的音調。

由低沉轉而高亢。

那聲音宛轉悠揚，卻又深邃深刻。

不是人類的語言。

其他三個人聽著都沒感覺什麽，可嶽仙卻覺得那聲音帶著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奇妙魔力。

擁有著極其振聾發聵的力量。

仿佛能夠直達她的靈魂本質。

她的一身龍骨在無意識的顫抖著。

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而她本人也感覺身子一陣虛軟。

一股無力感，不知道突然從哪裡就冒了出來。

來之洶洶，但卻一閃而過。

道門神通:馭龍正法！

這其實還是徐開第一次使用這個神通。

說起來這個神通在道門神通中屬於比較特殊的一種。

它是一門語言。

一門據說已經在真龍部斷絕傳承數萬年的語言，學名叫馭龍音。

古之真龍，發現這種語言對真龍一族有絕對的約束力和控制力。

所以自古以來被封為禁語。

據道藏中記載，遠古天庭曾有一場仙與獸之戰。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久到這段歷史是否真實存在都已經沒有幾個人能說的清楚了。

真龍一族作為萬獸之首。

自然首當其衝，在戰爭中面對諸仙討伐。

可真龍這種種族實在太過強大。

而且桀驁難馴，誰也不服。

普遍戰力都高的極其可怕。

這也就導致了仙人一脈，一度成為這場大戰中的弱勢群體。

而最後真龍部之所以引領萬獸臣服於天庭，自立龍鳳八部，屈居於仙人大帝之下。

據說還是因為道德天尊，不知道怎麽就掌控了馭龍音。

馭龍音這種存在。

就像是天道有缺。

真龍這種近乎無敵的種族，也必然會存在致命的缺陷。

無解。

所以道德天尊以一人之力壓服真龍。

但卻在鎮服萬獸之後，沒有選擇讓獸類永遠屈居於人族之下。

反而主張成立龍鳳八部，單獨管理。

直接向三清和玉帝負責。

這才是偉人，因其思想偉大，因其作為偉大。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大戰結束後。

馭龍音這種語言，對真龍族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道德天尊為表其認可仙獸平等的包容性思想理念。

直接將馭龍音真章徹底封藏於萬古。

就連十萬道藏中，都沒有馭龍音正文任何的隻言片語。

所謂馭龍正法。

其實是道德天尊為防真龍再起事端，留下的最後一層保障。

只能夠發出馭龍音的幾種簡單的音節，並不是馭龍音的原文。

盡管只是缺陷的，不完全的音節。

可對真龍的壓製力依然極強。

放眼從前天庭，精通馭龍正法的只有兩位。

一個是道德天尊，一個就是龍鳳八部的首腦。

所以在徐開發動馭龍正法的下一秒。

嶽仙就而感覺到，從小母龍那邊傳遞過來的意念消失不見了。

小母龍突然就變成了乖寶寶。

她感覺非常驚奇，瞪大了眼睛。

從龍骨龍軀傳來的戰栗感也煙消雲散了。

徐開沒有解釋什麽。

盯著她很認真的說。

“仙兒，雖然你未必比小貪年長多少，在外人眼中你依然還是個小孩子。”

“但在我門下，其實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和溟兒。”

“我知道你年紀雖小，但識大體，心智堅韌，認準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改變，是能夠承擔大任的。”

“就算沒有溟兒這個大師姐，你也依然能夠很好的庇護師門，能夠做好這個師姐。”

“外門不需要你管，你的修行問題我也從來不會操心。但在內門，你是師姐，我唯一希望的就是……”

“如果小貪真的有一日，誤入歧途，你能在關鍵的時刻，拉她一把。”

嶽仙和小貪都已經意識到了一些什麽。

靈氣複蘇之下，再加上她們二人身上的特殊能力、特殊身份……

她們的心智成長的本就比其他孩子快。

兩個人都意識到，師父現在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

交代後事！

是在做最壞的打算。

尤其是嶽仙，對這一點尤其敏感。

已經捂著小臉泣不成聲，但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插話。

只是紅著眼睛，分外堅定的看著他。

徐開知道，自己不用多說什麽了。

他將目光轉向齊溟兒，然後又看向韓北季。

他本來有很多話想要囑咐。

但看到二人的眼睛之後，覺得一切的叮囑都沒有意義了。

他抬起頭。

臉上的笑容，依然是那般溫暖。

依然能夠讓凜冽寒冬瞬間化為春暖花開

“我徐開何其幸也啊……”

“能夠擁有你們四個愛徒。”

“我知道，就算我真的離開之後，我背後的一切亂攤子，你們也都能處理好。”

“這一點，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其實有人和我說，我代表著希望，我代表著這個世界的希望，代表著這個時代的希望。”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聽到這話的時候，內心裡沒有半點的驕傲、開心，因為這句話後面代表的是:我根本難以承擔的責任。”

“有時候，有些事就是那麽的不講理。”

“明明你自己知道，你自己沒有那個能力，你隻想做你自己，你拯救不了世界。”

“但偏偏就有那麽一個人、一群人，傻傻的覺得你就是救世主，你就能改變世界。”

“那你能怎麽辦，你又應該怎麽辦呢?”

“你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守好本心，就算拯救不了全世界，起碼拯救了自己。”

徐開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他的神識感受到雨師榮已經去而複返，這一次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小男孩。

一個看起來很像女孩的小男孩。

他意識一動，將結界留出一個縫隙放他們進來。

嘴裡接著說。

“我不想給你們太大的壓力，我不想讓你們把我肩上扛的東西全都接過去。”

“但有些事情不會因為我的一個‘不想’，它就不發生，我希望你們明確這一點。”

“在我離開之前，我可以為你們遮風避雨，這是我力所能及，也是我身為師長應該做的。”

“但在我離開之後，你們必須抓住機會。”

“我曾不止一次，在你們的身上，看到了屬於‘我自己’的希望，你們都是我的救世主。”

“所以，我信任你們，願意將這一切交付給你們。”

“壓力、緊迫感，並不意味著毀滅，更意味著新生、動力。”

“言盡於此。”

話說到這裡，徐開霍然起身。

四個弟子:三個哭得像是淚人，還有一個面無表情的淌著眼淚

他環顧一圈。

咧嘴一笑。

“哭什麽，我明明不是在煽情啊……”

“師父！”

“師父！”

“師父！我們記住了！我們都記住了！”

“老師，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永遠！安山門留下的事情，我都能處理好！”

徐開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容中充滿慈和和欣慰。

他走到嶽仙的身邊，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低低的說了一句。

“等我回來。如果等不回來，也要等。”

“我最善於做的，就是你做不到而且也想象不到的事情，所以，我也沒你說的那麽傻。”

嶽仙知道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

但她感覺自己的嘴角，不受自己的控制的，微微上翹了一下。

嘴裡發出了一聲“嗯！”

她也知道，這個字不是出自她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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