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大的辦公室裡燈光明亮,頗具大師風范的水墨字畫一字排開,讓辦公室裡有種高大上的感覺。
許多綠蘿吊在地方,為辦公室裡增添了一種格調。
他緩緩走進辦公室裡,這裡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踏入過了,如今再次踏入,也不免有種懷念的感覺。
“我問一下,您知道富吉山下的特殊地質活動嗎?”他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這種事情有些嚴重,不可能不管不理,那不是他的風格。
以他的權限,很難處理這種事,所以只能交給自己的前輩。
老人緩緩轉過頭來:“你說什麽?富吉山下有特殊地質活動?”
原本他一直都在修身養性中,早已不插手這些事了,畢竟也在這個崗位上幹了幾十年之久。
早年走南闖北,和許多著名地質學人士打交道,如今好不容易退休了,卻來了個這樣的家夥煩他。
所以語氣方面絕對不好:“那座火山不是幾百年沒爆發了嗎?”
“但是……情況就是這麽糟糕,比我們想的都要糟糕。”他愣了一下,想必也是察覺到了態度上的問題,隨後點點頭,非常實誠的說道。
“嗯,看來你還是關心這些的,我差點還以為整個地質研究所就我一個人知道。那心跳聲是怎麽回事?”老人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隨即和顏悅色道。
他心底清楚,現在不論是什麽地方,不良風氣都太重了,真正願意去深挖這些地質秘密的反倒沒有多少。
如今難得出了一個,並且敢說到自己這來,也算他有勇氣。
“您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這位科學家問道。
“早就知道了。一個入職三年的科學家還能發現這一點,我很佩服。那些入職二三十年的老頭和十幾年的高管都沒注意到,天知道平時的實地勘探幹什麽吃的,感覺都在浪費納稅人的錢。”老人的臉上流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那這個,請您看看。”他將自己的手提箱打開,伴隨著冷氣散溢,裡面是一瓶被他偷偷帶出來的樣本。
瓶子裡的液體是黑紅色的,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沉澱現象,但可以看見裡面活躍的氣泡,一個又一個的向上湧動,似乎具有強烈的活性。
“嗯?”
他抓起樣本瓶,仔細的看了起來。輕輕的搖晃,這東西開始蠕動,上半層的黑色和下半城的紅色開始明顯的混合在一起,然後又再度分開。
片刻後他看向後輩:“關於這種東西你還有什麽發現?”
“一個實習生覺得,山下的地質活動就像是心跳一樣。”他如實回答著,“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就被很多前輩嘲諷了,比如長野安克博士,我想和他談談,但您也知道,他的性子一直都是那樣,狂妄自大,應該不會聽取我的建議。”
“這個不用管。”老人搖搖頭,“心跳什麽的,讓它跳吧。”
他並沒有否認心跳的存在,也並未告訴他這些液體到底是什麽。僅僅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化驗結果出不來,他一時間陷入了迷茫中。
他隻好將東西收拾好,“這樣麽?那我就問,那心跳聲能帶來什麽?還有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麽東西,一個像鯨魚一樣龐大的生物嗎?還是遠古生物?我都已經準備聯絡古生物研究所了。”
“都不是,你應該知道神話傳說吧?我們這邊的神話就是這麽扯。相傳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創造出了萬物諸神,親手種下了一棵扶桑樹,
此後便出現了日本諸島。而八岐大蛇,卻是其中的破壞者。”老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就像北歐神話中破壞世界樹的尼德霍格。” “等等……你在說什麽,八岐大蛇?那不是神話嗎?”
他說著說著頓住了。
“你知道嗎?我們這片地域以前被稱之為八雲國,有關於這種生物的神話傳說,就從此開始流傳的。
“而有一種說法是,八岐大蛇其實就是肥河這條河流本身。
“肥河支流眾多,八岐大蛇的八個頭和八條尾巴,可能指的就是河的支流。河的中遊兩旁的山上產鐵,當時煉鐵采用的方法是一種被叫做tatara的煉鐵技術,這種技術其實非常簡單粗暴,當時的村民們將山頭上的樹木砍伐光,讓雨水衝刷山體,從而將山上富含鐵砂的泥土衝到河流裡,再在河流下遊過濾出鐵砂來煉鐵。你所提取出來的血色樣本,也許就是這種東西,當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說,這就是……那種生物的血液。”老人聲音空幽,仿佛歷經了無數年的時光。
“它為什麽會流血?”
實在是聽不懂了,這位科學家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
“不是血液,而是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擴大而產生的蛇蛻而已,只是逐漸在壓力下轉化成了液體而已。”
“你別這樣說了,怎麽說的跟真的一樣啊?”他搖了搖頭。
“呵呵……”他流露出了有些悲戚的笑容,“因為,這就是真的。我們唯獨不知道的是,它究竟會從什麽時候開始複蘇,甚至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有多重,根本就沒有任何應對它的辦法。這些從神話傳說裡出來的生物並非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可以用熱武器能解決,它們遠比世界上任何生物都要難纏,因為構成它們身體的物質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生物組織,當你知道這個消息以後,你也是計劃中的一員了。”
“什麽計劃?”
“這些年來,我們一直都在巴西那一帶購買土地,其實都是有原因的,南美洲的人口也就幾千萬的樣子,我們可以在那邊開墾土地,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聚居地。所以回家和妻子報個平安吧,它複蘇的時間可能越來越近了,我估計最多就一年時間,它就要複蘇了。
“我們監控富吉山地層已經監控了上百年時間,最開始是一年一次心跳,我們一共監測到了五十多年,然後這個心跳聲,就開始加速,從一年一次變成了幾個月一次,然後就是幾個星期一次再到幾天一次,直到現在大概每六個小時一次,這意味著它變得越來越大了。
“甚至大到我們難以想象,也需要更有力的心跳才能維系血液的運轉,讓身體素質更加強韌……”
老人頓了頓,若有所思。
“不……不……你到底在說些什麽東西啊?!”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後退幾步,這樣的說法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社畜,一個天天上班打卡下班走人的工作者而已,又怎麽可能會面對這種堪稱可怕的事實呢?
“唉,我不會騙你的,根本就不會,因為我現在也自身難保。”他搖了搖頭,“這個世界就是這麽魔幻,誰都想不到接下會發生什麽事,我的房子都已經賣掉了。”他忽然笑了笑,“希望到時候可以在南美洲找一個好去處吧。”
這笑容中充滿了一種悲涼,事實上,這屆高層,根本就沒有想著在扶桑之地長遠的發展下去。
這裡處於海上,周圍還環繞著密密麻麻的火山,離環太平洋地震帶又那麽近,還是太危險了,沒有穩固的地基支撐,注定是不長遠的。
能堅持到現在,可以說是天照大神保佑的幸運了。
這一刻,名為田村正毅的普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世界最深處的龐大壓力,令人如鯁在喉。
那心跳聲依舊是有規律的起伏著,而位於撫桑大地上的無數普通人,依舊沒有察覺到腳下的異常。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不眠之夜慢慢的過去了。
末日的鍾聲已經越來越近了,黑澤千葉靜靜地安睡著,雅美毫無風度的在她大腿旁流著哈喇子。
這時,誰都沒有察覺到,庭院裡的櫻花樹,樹枝微微的顫動了一下。伴隨著自海面飄來的大風浩浩蕩蕩的過境,無數櫻花在風中飄落,落入了那條靜靜流淌的肥河。河面上布滿了飄零的櫻花,頗有美感。今天的月亮是上弦月,雲層覆蓋了月光,但依稀的月光映照在古城之下,依舊有一種獨一無二的美感。
江戶已經撐了很長時間了,在歷年來多次地震中都沒有被損毀,它很頑強,也富有生命力。
可伴隨著古寺鍾聲敲起,它的盡頭,也許也要到了。
在富吉山上山頂的神社裡,原本用來祭祀山神的小廟下方,其實一直都有古老的壁畫。
那是古扶桑人在山上歷經千年時光才雕琢出來的大型岩畫,雕琢在大型火成岩上的古老痕跡。
這個秘密,一直都被當地的山民們死死的保守,沒有任何人知道。
楊天澤曾經前往過這座神社,虔誠的跨過了紅色的鳥居,但也僅僅只是拜訪這裡的山民,考證了山神和其他神靈的來源,待了沒幾天就走了。
可我們透過悠悠的火燭,摩挲著那古老的壁畫,斑駁的岩層透著時間的滄桑,蒼青色的染料染出了古老的蛇軀,鮮紅的蛇信在頭頂上噴吐。
八首八尾,是為八岐。
這個名字已經在神話裡傳承了數千年。
如今,距離其複蘇倒計時:
48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