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口往外伸出,以這裡做著點最安全。
艱難地換腳走了二十幾步,一步一停,花了三分多鍾,梅哲仁才找到了加注口。
他還聯結著空間站的控制主腦,加注口立即被打開了,加注管伸了出來。
梅哲仁解開行走拉索,將它系在加注口上,抓牢加注管的卡口,松開腳下的磁吸,他隨著加注管飄飛了出去。
加注管不斷地被放出,梅哲仁打開腳底的噴射器,開始調整角度向潛艇的排水口靠過去。
只有一次機會,仿生體的噴射器容量有限,只夠飛三分鍾,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還好算力夠,梅哲仁沒有浪費一絲的工質,走出了最優的路線。
當他將加注管口卡在潛艇的排水口上並打開自緊卡簧時,火紅的第一縷光射剛剛照射到宇航服的半透明面罩上。
潛艇的輸送泵開始工作,加注軟管開始鼓了起來,由彎軟變得圓直。
加注滿噴射推進器燃料箱需要十五分鍾,這段時間梅哲仁要等在這,一會他會跟著加注管的卷收回到空間站。
梅遠智和如意還有活乾,他們趕在火紅上來前穿好了宇航服。
幾乎是掐著時間,兩枚魚雷被彈射了出來,裡面的裝藥和發動機都被拆走,空腔裡裝的是粒子狙和電磁炮的配件。
梅遠智和如意系好了空間站的行走拉索,彈開潛艇飛了出去,也同樣打開了微形噴射器,追上了冷彈射的魚雷。
但魚雷已經獲得了初速,必須有一個減速的力製動。
微型噴射器開始做矢量偏轉,兩人支著魚雷就像是在平衡木上做了個托馬斯全旋加360度轉體,然後趴下緊緊抱住魚雷。
魚雷被兩人推動開始減速,最終停了下來。
行走拉索開始收縮,拉著兩人和魚雷慢慢地往回收,等差不多到達空間站時才停下,這一切都是旁觀的梅哲仁在調度控制。
梅遠智和如意又打開了噴射器,慢慢地將魚雷送進了對接艙。
然後他們又再一次出艙,掛上拉索往潛艙上飄飛,直至重新吸附在潛艇上。
又兩枚魚雷被彈射出來,又一次的捕獲過程,這一次是仿生體的備件。
等梅遠智和如意抓住魚雷時,他們的微形噴射器已經沒有燃料了,他們就掛著拉索飄在太空裡。
這時,加注流體的工作剛剛好完成,梅哲仁松開了加注管,跟著它被拉回了空間站。
鎖好加注口,重新掛上拉索,梅哲仁一蹬也飛了起來。
三條拉索開始回收,那兩人停在了離空間站五米的地方,梅哲仁則一直跟著拉索回到對接艙。
這時,火紅的光線開始減弱,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潛艙那邊等火紅一退去,就馬上開始調整姿態,同時放出了拖拽聲呐。
拖拽聲呐繩能扛低溫,卻耐不了高溫,只能在沒有火紅光線時才放出。
當潛艙慢慢地超出了空間站時,拖拽聲呐剛剛好飄到對接艙的旁邊。
最後這一下就有點考驗人了,因為微噴推進器用不了,梅哲仁必須跳出去抓住拖拽聲呐。
計算好了角度,梅哲仁用腳輕輕一蹬,向著艙外橫向飄過,潛艇也在他的同步控制下調整位置。
時間很短,就在十秒內,剛剛好將聲呐湊到了梅哲仁的手邊。
抓住聲呐,手臂還旋了一圈,拉索又開始往回收,很順利地勾住了對接艙,梅哲仁將聲呐卡在了對接艙的對接卡座上,
還扳出了鎖子鎖緊。 外面還有倆抱著魚雷在衝太空浪呢,怎麽辦?潛艇又開始調整位置,讓橋去遷就腳。
這一次得更小心,因為拖拽聲呐在對接艙上系著呢,一旦力度過大,把拖拽繩拉斷還算好,不小心會拖動空間站,搞不好兩者碰撞就完蛋了。
一百米長、三千噸位的寵然大物,以厘米級的精度做運動,還不能出錯,其難度,不亞於射出一枚納米級的狙擊彈,在一千米的距離上穿過針眼。
梅哲仁和梅遠智的精準操控,讓潛艇做到了這點。
梅遠智和如意踩實了拖拽繩,開始在太空上走鋼絲,他們的平衡杆,是一枚重型魚雷。
梅遠智還好些,他的算力免強合格,走起來雖然戰戰兢兢,可終歸是不出狀況。
後面的如意就麻煩了,有好幾次都差點踩失。
梅哲仁只能幫他實時地計算重心,因為近地軌道上還是有向心作用,如果動作的矢量力矩與此不同,仍然會飄飛出去。
最要緊的是沒有太多時間來調整,腳下的“橋”見光就化。
梅哲仁也不忘鼓勵他:“直覺,你一定要相信直覺,這不是邏輯判斷,就是直覺,過了這一關,你就成人了。”
可除了鼓勵,梅哲仁另一邊卻在加大壓力。
“你的腳步,就是全人類的腳步,往前一步是希望,退後一步是深淵,你要不要走過來?”
“忘記你是機器,忘記你的邏輯,你現在就是個人,為了人類跨過深淵。”
如意還真是傻大膽,他真的就聽了梅哲仁的忽悠,關閉了環境探測,隻按梅哲仁傳給他的重心數據來行走。
只是五米的距離,如意卻好像走過了萬年。
為了人類粉身碎骨他試過了,但把自己當成一個人,肩負全人類的命運,並對梅哲仁敞開了全部的信任,對如意來說,這是全新的體驗。
梅哲仁確定,有幾步如意再偏那麽一絲,他就會踏空摔出去。
但如意真的做到了,三十步的距離,他跨過了從機器到人的天塹。
當梅哲仁接過魚雷後,他往前走了幾步,愣在了那裡,隻說了一句:“老大,我得想想。”
然後如意就不動了,梅哲仁卻笑了,如意獲得了新生。
如意是一名軍人,一名戰士,對戰友無條件的信任,也是一種情感。
這與機器執行命令不一樣。
當如意把自己當成一個人,再給予他人信任時,就不是傻,不是機械邏輯,而是出於一種直覺的判斷,是對軍人的身份認同,是對祖國的熱愛。
如意還在閉關頓悟,梅哲仁卻打開了仿生體的儲物箱,掏出一個盒子。
撫摸了一下盒蓋,聲呐的抓取箱自動打開,梅哲仁將盒子放了進去,機械手牢牢地鎖住了盒子,又關上了抓取箱。
將拖拽聲呐從卡口中解了出來,梅哲仁輕輕地將聲呐推出了對接艙,原地立定,敬禮。
被老爸帶動,梅遠智也做出了同樣的舉動,就連還在沉思的如意也下意識地跟上了。
拖拽聲呐被收了回去,梅哲仁喃喃道:“戰友們,讓我們一起歸航。”
直到聲呐收進了潛艇的腹部,合攏了外殼,梅哲仁才放下了敬禮的手。
他看了看還在愣愣地舉手敬禮的如意,笑道:“送別了過去,迎來了新生。”
梅遠智也發現了不同,問了聲:“如意叔覺醒了?”
這個稱謂讓梅哲仁很滿意,卻沒有回答兒子,而是動手拉上了對接艙的艙蓋,旋緊了密封開關。
對接艙開始加壓,梅哲仁做完了活計才過去拍了拍如意的肩膀:“還愣著幹什麽,還有一堆活要乾呢,成個人就大單了?這才哪到哪。”
梅遠智收到了梅哲仁的話,馬上勤快地幫忙整理那四枚魚雷,都是仿生體,力氣大得很,更接扛著就走。
工作艙密封門打開的聲音驚醒了如意,他“啊”了一聲,剛想表達歡悅,發現梅哲仁兩父子都在乾活了,他也隻好撓撓頭,加入了“苦力”的陣營。
三人扛著四枚魚雷進了工作艙,沒錯,梅哲仁一人扛倆,微重力環境,就跟提兩根火腿腸一樣輕飄飄。
一邊走,梅哲仁還一邊嘮嘮叨叨:“我跟你們說,成為人只是第一步,後面的路長著呢, 還得學習、工作、談戀愛、結婚、生小孩,特別是生小孩,能煩死你。”
梅遠智聽著腳步都踉蹌了一下,梅哲仁又趕忙補救:“像遠智這樣乖的孩子不多。”
梅遠智甩了甩頭:“媽說你啥都不管,只是貢獻了內核就當了便宜老爸,連內核都是媽自己求伯伯要的。”
這次輪到梅哲仁踉蹌了。
如意剛剛覺醒,聽著這倆父子的對話一個頭兩個大,太不符合邏輯,雖然很新奇,可是也很混亂,他的算力都頂不住了。
他喏喏地說了句:“我以後不談戀愛也不結婚,就一直在部隊服役。”
梅哲仁哧地笑出了聲:“部隊也有女兵的好不好,要是人家看上了你,死活都非你不嫁怎麽辦?”
“可……可我是仿生體,又沒有肉身。”
“這個問題我早幫你想好了,王成城有基因保存下來了,就用他的基因。”
梅遠智聽了馬上反應過來:“那以後到底是如意叔還是如意表哥?”
梅哲仁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他索性一推乾淨:“這個問題看如意怎麽選,反正王如意他是當定了。”
乾脆把這個畫面轉到了王航宇那裡,把王航宇為難得滿頭黑線,如意還是厚道,主動做了退讓。
“我用了成城的基因,還是認成城當爸爸吧。”
梅哲仁了聽馬上怪叫一聲:“喲,那你可佔我便宜了,你叫我老大,又是王成城的兒子,這讓我沒來由降輩份啦,我可不乾。”
如意也滿頭黑線了,不知不覺,他就跟個人沒兩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