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梅哲仁就告別了白熊和白鯨,跨過了白橋揚長而去。
後續維護搭建白橋的艱巨任務,交給了白鯨和白熊,白鯨負責收集塑料垃圾熔煉,白熊負責把新的塑料扣板接到白橋上。
全程無人操作,在白色的天地裡由白色的熊和白色的鯨搭建白色的橋,這種畫面,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也有煞風景的,後來一個熊落的白色老頭加了進來,分薄了白鯨和白熊的豐功偉績,不過老頭自己也不承認,隻說他是去跟白熊學習熊語。
而個中奧秘,白熊族和白鯨族也閉口不談,成為後世歷史研究者頭痛的迷題。
梅哲仁可不管什麽迷題不迷題,他要的是真解。
他這麽一個人在雪原上晃蕩可不是為了看風景,他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混到阿咩國去。
反正就是一具仿生體,大不了自毀就完了,可真要混進去了,那就花差花差滴嘍。
矽基人的主力軍就是仿生體,在外表上沒有任何差距,只要躲過了矽基人的電磁檢查,那就通行無阻。
在沒有造出金睛之前,這樣做其實是癡人說夢,可現在不是有了金睛了嘛。
當矽基人想要檢查這一具仿生體時,他就讓內核躲上空間站,矽基人的遠程控制一走,他又下就成了。
分體能分自然能合能收,當第一具仿生體被炸毀時,梅哲仁就知道了這個便宜。
任何他駐存過的仿生體,都帶有固定的印記,這個印記並不表現在已知的數據或物理變化上,也還無法找出確定的證據,但他確認這一點無疑。
或許這就是量子態的特性,用好了這是一記妖刀,講究不斷地騰挪與交換,表面上看雙方是無損,實際上卻可以做為情報收集的殺手鐧。
梅哲仁並沒有將這一點和盤托出,不是他不相信星辰國的組織機構,而是他認為與其費力去說服,還不如用事實說話。
同時,他也希望自己能有更大的活動空間,跟矽基人作戰,絕對不是一板一眼的陣地戰,從到到尾就是不對稱作戰。
這是矽基人決定的,不是人類決定的,大家不是同一種屬,使用的武器和針對的面都不一樣,注定了這場戰爭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徹頭徹尾的交換,就看最後誰先達到戰略目的。
在這種情況下,靈活是第一要素,而這恰恰是眼下星辰國的組織機構所欠缺的。
如果能突破這個思想桎梏,二十年前也不至於被對手打個措手不及。
這一點不也僅僅在星辰國,在整個人類社會都是如此,人類有時候太過於自信了,總迷信於自己改天換地的能力。
從中子彈覆蓋全球的作戰方案,就可見一斑。
與其與一群思想上沒解放的人去爭論,還不如實打實地讓他們看見戰例,那時什麽都好談了。
這就是讓梅哲仁當教官當顧問當老師他都沒問題,但他卻不願意地干涉指揮的原因。
他希望在官方之外,還有一套自己的布置和應對,萬一戰事不利,他可以通過自己組織的力量扳過來。
而這種不對稱作戰,不可能是成建制的組織能采用的方案。
好像程丹心的龍門計劃也沒有大鳴大放,都是做了再說,沒績效說話都不響。
所有,知道分體坐標這回事的人有限,確實可以作為一個非常規手段給矽基人抽冷來這麽一下,中心開花還是東西兩開花呢?
一路上,梅哲仁就一邊盤算著接下來的規劃,
一邊照著金睛的指引往前滑。 他弄了個簡易的雪橇,下面是兩塊塑料板,撐杆就是直接從手臂伸出的金屬杆。
熊落人太狠了,把矽基人煩得要死,他們乾脆就沒往北邊的雪原上派遣力量,害得梅哲仁連找機器人大軍碰瓷的機會都沒有。
他只能在一片白茫茫真乾淨的雪原來孤寂地飛馳,這時可以有詩為證:大地啊,你全是雪,梅哲仁啊,你怎麽四條腿!
青龍號上的馬姿楠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還應和上了:“馬姿楠啊,你怎麽就這麽美。”
剛剛抵達青龍號的肉身翻起了真白眼,給梅哲仁和梅遠智他們補上了一句:“其實俺們鼻子下都長著嘴。”
梅遠智只能無奈地撇了撇嘴:“派往東島基地的仿生體已經到達泥盤,對方請求通話。”
距離火紅全食的倒數第三天,該串連起來的人共體基地都已經到位,只有兩個老大難,一個是北島基地,另一個就是泥盤基地。
這兩個地方,對於星辰國人來說,感情都挺複雜。
一方面原來這些地方都是同文同種,連山帶水衣冠同源。
可另一方面他們曾經擔當阿咩人的急先鋒,充當了封鎖星辰國的前鋒堡壘,這樣的歷史持續了兩百多年。
其它的人共體國家,雖然也有牙齒印,關系時好時壞,可總不至於像這兩個國家那樣,與星辰國有著持續不斷的血海深仇。
這實在不是一個讓人愉快的回憶。
當然,矽基人來了,投入阿咩國懷抱的這兩個國家也最慘。
南邊的幾個國家矽基人沒來得及上手,這兩個國家可以進攻星辰國的橋頭堡。
哪怕是2080年前後阿咩人閉關鎖國,這兩處也是被阿咩人強行切斷聯系的,等於是喪家之犬。
當時他們加入人共體也是不情不願的應付了事,其後的往來交流也很一般,一直放不下架子。
當矽基人露出利齒時,他們就更糟糕了,一部分民眾滿心歡喜地迎接舊主,迎來的卻是兜頭而下的彈雨。
矽基人可沒那閑工夫去分辨敵友,在他們眼中,無法反抗的人類才是好奴才。
因而戰爭初期,這兩國損失的人口是最大的,因為他們壓根對阿咩人就不太防備,再加上被虜走的大量口眾,戰後留下的民眾只有一兩千萬。
又經過了地下基地初始階段的大饑荒,北島和泥盤基地一直就沒恢復元氣。
而星辰國自己尚且自顧無暇,就更分不出精力來支援他們了。
一直到三年前,東海、東島、北海基地才恢復與北島、泥盤基地的往來,根據得到的情報,就隻得一個慘字。
梅哲仁將這兩個基地放在最後,也是有所考慮下的決定,北島和泥盤,現在是要資源沒資源,要人口沒人口。
想在大反擊前把他們扶起來不現實,只能當一個島鏈落腳點來考量,因為自己不佔,這兩處就變成了矽基人盤踞的窩點。
而這兩個基地,在反擊戰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大,僅僅能弄出點響動策應一下,主攻還得看星辰國自己這邊。
因而梅哲仁對北島和泥盤基地,也是直來直去的最後通知一下的方式。
“人共體將在環大平洋地區組織一次大反擊,但戰後應該不會有太多的重建資源,請貴方做好撤退的準備吧,泥盤的地面很難再開發了。”
泥盤基地的首席大臣出井屈之向梅哲仁鞠了一躬,沒有直起腰,而是保持著半彎的身姿。
“請星辰國再一次考慮這項動議,泥盤的一千多萬民眾希望星辰國能有所體恤。”
梅哲仁歎了一口氣:“不是我不想幫你們,正是因為我不忍看到這樣的慘劇,才會有此動議。”
將掃描到的地面狀況發了過去,梅哲仁打開了立體投影。
“這是當前泥盤地面的狀態,矽基人在整個泥盤列島布置了大量的棱堡,這一戰過後,如果人類贏,那麽地面將會變成一片廢墟,如果人類輸,那麽一切休提。”
看到雷達地圖,剛剛直起身來的出井屈之又變彎了,不過這一次不是鞠躬,而是頹然地寒胸屈背。
他本來就慘白的臉色又塗上了一層青色,顯得蒼老無比,口中還在喃喃。
“泥盤列島真的要陸沉了嗎?再也無可救藥?”
“短期內看來是無法重建了,不是我們不想幫,而是沒有那麽多資源來進行重建,而且泥盤地震多發,資源也不豐足,並不是一個安居樂業的好地方。”
出井屈之又一次深鞠躬:“請問您對大和民族有何建議?”
“去海洲,那裡矽基人的兵力空虛,土地廣闊,經過了差點覆滅的教訓,有了更為廣闊的視野,希望泥盤民眾能擺脫只顧眼前利益的格局,能在一片新的沃土上重生。 ”
“可是海洲那邊?”
“海洲現在僅余一個地下基地,人口僅余數百萬,並不比泥盤的現狀好,大家可以抱團取暖,而且以海洲的資源也不會導致分配的矛盾,泥盤與海國在戰前的關系也不差,這一點我們可以協調。”
“好吧,感謝您的慷慨,泥盤民眾會銘記您的指引。”
梅哲仁偷偷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希望吧,只要別記恨老子就行,不過就算是記恨也不怕,老子就沒怕過。
他在虛擬時空就這麽乾過,效果還不錯,讓泥盤人離開泥盤列島後,一些劣根性就消失了。
泥盤人由島民變成陸民,他們也不再是那種一天到晚四處打劫的海盜,更不會整天為了吃肉追著鯨魚滿世界跑,而是變成了勤勤懇懇的農夫,那多好。
話說當時還是泥盤人獵殺鯨魚而引發的梅哲仁的怒火。
在這個時空維度,如果泥盤人不改掉壞習慣,還去追斬丫噠和白丫它們,那梅哲仁是揍他們呢還是揍他們呢?
人的秉性,跟生存的環境息息相關,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是大而化之之論,而是切切實實的洞見。
至於北島,梅哲仁打算讓他們到洋洲北部去,跟北島差不多一般冷,將來也禍禍不到星辰國。
而環繞著星辰國的島鏈,梅哲仁打算讓它們軍事化無人化。
既不讓它們成為矽基人進攻的跳板,也不打算再開發,就讓它們成為一道緩衝的屏障吧。
如此,以前阿咩國封鎖星辰國的島鏈,就成了星辰國的前沿陣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