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開場白,文縐縐的。
這會兒的老李年紀不大,還不到三十。
“蘇辰。”蘇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兩人又沒什麽仇。
“久仰久仰。”
松開手,李誠儒又和徐智握了一下,道:“兩位,裡邊請。”
“請。”
三人走進餐館裡,麻雀雖小肝膽俱全。
桌椅板凳全是新的。
李誠儒招呼老板:“我請的貴客來了,有什麽好東西整上來,聽說你今兒收了野味,也一塊兒整上來,再來幾瓶好酒。”
“好勒,您諸位稍等,我這就安排。”老板應了一聲,便去忙碌。
片刻功夫,送上來三瓶紅星牌二鍋頭,一碟花生米,幾分鍾後,又送上來半斤豬頭肉。
李誠儒一邊開瓶,一邊說道:“小地方,就只有這種酒,蘇先生請見諒,去國營飯店雖然是樣樣齊全,但裡面的態度忒差了,吃個飯還要看人臉色,不自在。”
“去哪吃飯都不要緊,主要是看和什麽人一起吃。”
蘇辰笑著回道:“其次,才是服務態度問題,有些地方,服務好,但和你不想一起吃飯的人吃飯,你也不想去;有些地方,服務態度差,但可能你要見的人就在裡面吃飯,你還得去。”
“對,是這個理。”李誠儒放下瓶子,點點頭:“所以我尋思,要是回頭有錢了,我就開一大商店,裡面清一色穿著旗袍的美女,客人一進來,甭管買不買,都彎腰招呼:歡迎光臨。”
然後端起杯子:“蘇先生,徐兄弟,請。”
“請。”蘇辰和徐智端起酒杯。
三人淺抿一口。
李誠儒又接著道:“前段時間,承蒙徐兄弟看得起,分了一點生意給我,讓我也稍微賺到了點錢。”
“哪裡,都是小事兒。”徐智笑眯眯回道:“也承蒙你幫忙,才在百花深處那邊租了套房。”
“這話就太客氣了不是,我也只是順手幫了個忙,你要是找別人也能租到的不是?”李誠儒笑了笑:“我只是取了個巧而已。”
見到繞著圈子,蘇辰也裝傻,絲毫沒有提他有什麽事情要找自己。
“來,吃菜,這盡光顧著聊天了。”李誠儒又招呼道。
三人夾了菜,喝了酒。
蘇辰才問道:“聽說李先生你在京城電影學院業余表演進修班學習?”
“叫李先生就見外了,要不您叫我誠儒就行。”
李誠儒姿態放得很低:“之前想著去您府上拜訪,但覺著不合適,太冒昧了,所以就讓徐兄弟幫忙牽個線,搭個橋,也承蒙您賞光來一起吃個飯。”
“那叫你老李算了,你歲數比我倆大,叫誠儒什麽的,我也叫不出口。”蘇辰笑眯眯看著他:“聽說你之前玩外匯券和票證?”
這話問得李誠儒臉色瞬間一變:“蘇先生,我跟那些人也就是打個照面兒的情分,人家也不帶我玩兒。
再說,那些東西,燙手得很,我擔心沒命花,所以才找徐兄弟幫忙帶路,跟著您二位小賺一筆。”
“這樣啊。”蘇辰點點頭:“來,我們喝酒,請。”
“請。”
李誠儒和徐智端起杯子來,一揚而盡。
放下杯子後,李誠儒站起身,拿起酒瓶,先給蘇辰倒酒,再倒給徐智,然後才是自己。
“上次徐兄弟托我幫忙找房子,我就自個瞎琢磨,應該是給大人物住的,所以今兒就貿然請蘇先生您吃飯。
” 李誠儒先把話說開:“主要是我想和您合作做筆大生意,但徐兄弟貌似不能做主。”
“大生意?”蘇辰笑眯眯問道:“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大生意?”
“我想開個專賣衣服的商店,但卻沒有貨源,所以便想著找您二位一起合作。”李誠儒說道:“就在西單那邊,我認真研究過,那邊人特多,開個大的商店,肯定有生意。”
“大商店?”蘇辰不由多看了李誠儒兩眼,這人真是做生意的料子。
人家還開始做個體戶,他就開始想著開商場了。
“您覺著怎麽樣?您二位有路子,完全不愁貨源,但一直都是散貨,走街串巷的,太辛苦,利潤也低,搞個大商店,直接把貨往裡面掛,能省去不少麻煩事兒。”李誠儒說得頭頭是道。
這話聽得徐智眼睛一亮,下意識看向蘇辰。
蘇辰卻搖頭:“不妥,現在沒必要搞什麽大商店。”
“請蘇先生您給說道說道。”見到自己的計劃被人阻止,李誠儒瞬間有些不高興,但沒表露出來。
蘇辰認真反問道:“上面的文件塵埃落定了嗎?若是現在你搞出什麽大動靜來,你覺得上面會怎麽想?”
這番話讓徐智和李誠儒兩人都陷入沉思。
蘇辰又繼續說道:“別忘了過去那些年,剛開始的初衷是好的,但到後面卻是什麽樣子,相信你們都一清二楚,要是這會兒搞什麽大商店,那是搶人國營企業的飯碗,你覺得會有人讓你這麽乾?”
李誠儒有些不死心:“蘇先生,您是說這政策會變?”
“我什麽都沒說,上面的決定不是我這種升鬥小民能揣測的。”蘇辰搖頭笑了笑:“我只是提出我的個人看法,具體你怎麽想,我也沒辦法左右。”
說話間,老板將菜送上來,是幾個精美的小菜。
李誠儒端起酒杯:“蘇先生,徐兄弟,給評價評價這味兒怎麽樣,要是差了,一會兒咱就不給錢。”
“請。”
三人端起酒杯,淺抿一口,然後動起筷子。
徐智先開口:“確實不錯,恰到好處的那種口感。”
李誠儒看著蘇辰,因為這位才是他的貴客,要是這位不滿意,今兒的事情指定談崩。
蘇辰夾起菜,在嘴裡嚼了嚼,咽下去,才發表自己的意見:“確實做得不錯,挺好的。”
他對菜遠不如朱老先生那麽了解, 頂多就只知道好吃和不好吃。
李誠儒松了口氣:“蘇先生您滿意就好。”
頓了頓,仍有些不死心:“現在真的不合適開大商店嗎?”
蘇辰搖搖頭:“我還是那句話,你要開我阻止不了你,但是咱們合作不了,你要是幫忙散貨,那大家還能一起發個小財,如果你真有決心開大商店,我送你一句話。”
“請蘇先生明示。”
“時機未到。”蘇辰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頭頂。
李誠儒眼睛轉了轉,也不知道想什麽。
隨後端起酒杯:“之前承蒙您二位關照,我請您二位。”
“請。”
三人端起酒杯,話題沒有繼續在開大商店上圍繞,而是扯到其他亂七八糟的地方。
比如八一廠的那些女明星,又扯到其他的電影上面去。
大家關系還不是很熟,一般都是李誠儒找話題,蘇辰偶爾問幾句,徐智笑呵呵言語不多。
吃完飯,三人便相互告辭。
從胡同裡出來,徐智問道:“現在真不合適開大商店嗎?”
“你想死的話,別拉著我。”
蘇辰不客氣回道:“回去也把你手底下那些人給警告一下,誰要是手腳不乾淨,去招惹那些不該招惹的東西,就自個麻溜兒找個地方抹脖子,要是連累到我,我就立馬弄丫的。”
他可不想到時候,拔出蘿卜帶出泥,把自己給坑了。
徐智縮了縮脖子,雖然他年紀比蘇辰大,但沒敢頂嘴。
“我這就去叮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