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面的雨仍下著,卻似小了很多。
萬俟妙突然一刀刺向了紅衣。
一柄幾乎跟萬俟文的刀一模一樣的白綾刀。
她的刀並不快,但她對這一系列情形變化的反映卻出奇的快。
她的刀刺向紅衣的一瞬間,她的人已退到了大門之外。
大門外只有雨聲。
薑斷突然一口血噴了出來。
“不必追了。我們走。”
這時候大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
“我早已跟家兄說過,一百二十七種刀法,就是一百二十七種破綻。貴不在多,而在於精。”
“我也早就說過,破刀之法如有三種,也就是一種都沒有了。”
“薑先生的刀,並不是任何一種法子能破得了的,如果執著於破刀的方法,必被薑先生所破。”
“我說的話,他們從來不聽。”
……
門外忽然出現了一把劍。
一隻手,一把劍,人在門側,從門裡看去,只能看到一截手臂,握著一把劍。
長劍已經出鞘,劍尖斜向下方,雨水沿著劍身一串串滴下。
門外人一轉身,每個人都看到了一個已經濕透了的少年。
“晚輩萬俟羽。”
萬俟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並不高大的身材與手中長長的劍顯得很不協調。
薑斷強壓胸內氣血湧動,“何為貴不在多,而在於精?”
“先生願聽?”
“洗耳恭聽。”
萬俟羽眼內閃過一絲興奮,他的聲音似乎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顫抖。
“每一種刀法都有破綻,在架熟一種刀法之前,那種破綻早就已經存在於你的刀法裡。練成一套刀法也許很容易,補救那些破綻卻太難。”
萬俟羽有點無奈的搖頭,“十年,一百余種刀法……已經沒有什麽刀法,只剩下破綻。”
薑斷說,“可是萬俟陣並未練習這些刀法,他真正的目的是遍取這些刀法的殺著。”
萬俟羽反問,“薑先生何時聽過有一百余種殺著?薑先生的刀法有沒有一百余種殺著?”
薑斷點頭,“其實真正的殺著往往是最精熟的一著,有的甚至是隨機而發。”
萬俟羽說,“薑先生說的對極了,所以多,一不慎就變成了雜。”
薑斷又問,“為何破刀之法不可以有三種?”
萬俟羽說,“此去城關,遠三十裡,有路三條,薑先生會怎麽選?”
薑斷答,“若在平時,當選大路,最平坦,最寬敞,馬不累,人也舒服很多。”
萬俟羽同意,“每個人都會這麽選。可先生今天偏偏選不得大路,因為先生有急事要辦。”
薑斷也同意,“不錯,是選不得。”
萬俟羽問,“先生能不能即走大路,又走小路?能不能既得大路的平坦寬闊,又得小路的隱秘省時?”
薑斷說,“當然不可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萬俟羽接著說,“破刀之法如有三種,只能說明某一種方法裡一定存在比另外兩種更優秀的地方,就像三條路,各有可取之處。”
薑斷點頭,“三種方法,也同樣隻可互補,而不可兼得。”
萬俟羽也點頭,“可是也同樣說明,三種方法裡都有不足之處,每一種都是有破綻的。”
萬俟羽輕歎,“每一種方法都不是真正的破刀之法,吾料其必敗。”
薑斷也輕歎,“敢問小兄弟年齒幾何?”
萬俟羽少年的微笑,“剛滿志學之年。”
薑斷許久後淡淡的說,像是說給萬俟羽,又像是說給自己。
“多美好的年紀!真想一覺醒來,自己也是這個年紀。”
“少年人每日盼望著自己長大成人,可成年人卻總是感歎辜負了少年時光。”
“那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已經老了。有人老,有人死,一代新人換舊人。”
“先生也年輕過。”
“是呵,”薑斷輕笑,臉上的表情真的像回到了少年時,“我在你這個年紀,還不曾有如你見地。”
“先生見笑,”萬俟羽似乎有些靦腆,“從沒有人願意聽我講這些,先生是第一個。”
“如此說,豈非榮幸之至。”
“是晚輩榮幸,榮幸之至。”
“你是個天才。”
“可他們都叫我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