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君曾見走路像跳舞一樣的女人嗎?這個女人便是。
女人走進來的時候,像是舞著進來的。
女人一握腰肢似風擺楊柳,柔軟的似乎完全可以從任何一個角度彎下去。
女人走路似乎比老掌櫃還要慢,可是當看到她的時候,她的人忽然已在面前。
有人說白色是最純潔的顏色,可你見到了這個女人,就會知道白色原來也可以那麽妖豔。
女人通身潔白,甚至頭髮都是灰白色的。可是她的面容一點都不老,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仿佛充滿了最原始的誘惑。
女人通身濕透了,單薄的衣裳緊緊貼著身子,鬢角處有水滴滴的落下來,落在她裸露的鎖骨上,她的肌膚緊致的像十六七歲的少女。
女人潮濕的眼睛好像帶著電,看向老掌櫃的時候,老掌櫃似乎被電得呆住了。
女人的名字很妙,萬俟妙。
萬俟妙名字妙,人也更妙,可僅有的不超過十四個知道她名字的人,一大半暗地裡卻說萬俟妙簡直是莫名其妙。
萬俟妙曾救過一隻受傷後被七八條野狗圍攻的山貓,萬俟妙說,以眾欺寡,山貓好可憐。
後來這隻可憐的山貓在餓了足足七八天后,被她親手用一根白綾吊在了一棵已經開始乾枯的樹上,身上還插滿了至少七十根一尺長的竹簽。
每一根竹簽插入,就響起一連串少女的笑聲。
萬俟妙說,原來山貓的樣子和男人一樣,男人在顫抖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樣子。
萬俟妙說,她生平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著她面前的男人不停顫抖的樣子。
因為痛苦而顫抖,痛苦有幾分,她臉上的笑容就更多幾分。
就像此刻萬俟妙臉上,這樣的笑容。
萬俟妙眼神婉轉,掃過了醉倒的年輕人,掃過那對兒爺孫女,最後停在了黑袍三人身上。
“一匹黑色的馬,一匹灰色的馬,還有一匹白色的馬。”萬俟妙咬了咬嘴唇,直盯著白面書生,“我最喜歡白馬王子。你一定是個王子。”
白面書生看都沒看她一眼,“我不是白馬,也不是王子。”
萬俟妙似乎很吃驚的樣子,“你不是王子?那難道你是一個公主?”
萬俟妙吃吃的笑,“沒關系,公主我更喜歡。”她居然伸手去捉書生的手。
萬俟妙當然沒有捉到,書生輕拍了下桌子,一雙筷子就飛了起來,他又單手一抄,筷子已在手上,然後那雙筷子就抽向了萬俟妙的手。
可是萬俟妙的手也沒有被筷子抽到,萬俟妙手勢一變,筷子抽了空,另一隻手幾乎同時起勢像一條蛇一樣滑向書生的胸。
書生橫臂擋下萬俟妙的手,筷子像兩隻短劍刺向萬俟妙的眼睛。
萬俟妙似乎有一點生氣了,她的兩條手臂軟的像兩根繩索,一切,一擋,然後兩雙手臂糾纏在了一起。
萬俟妙又吃吃的笑,她的手背摩著書生的手,書生的手真像公主的手。
書生的臉上居然有了些紅暈。
萬俟妙笑得更大聲,“紅衣姑娘今天打扮的像個小白臉兒,莫非是想勾引我嗎?”
“放肆!”那一刻門外的雨聲仿佛都被掩蓋了下去。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逼得萬俟妙輕盈的身子直退出去十幾步。站定後,萬俟妙眼裡閃過一絲憤怒,但很快又變成了笑容。
“薑先生,好大的火氣呀。”萬俟妙定定的看著黑袍者,
一雙眼快要滴出水來。 “四無常!”薑斷冷冷說,“萬俟陣呢?什麽時候變成了縮頭烏龜?”
萬俟妙一點都沒有生氣,“家兄說,與薑先生是故交,還是不要見面的好,免得觸景生情。”
薑斷說,“你一個人進來,不怕出不去嗎?”
萬俟妙有一點尷尬,“本來是怕的。薑先生的刀,小女子早有耳聞,聽說是傳自當年的天下第一劊子手薑斷弦?”
“斷弦三刀,人不能見,若有人見,人如斷弦。”她輕歎,“本來人家怕得都快死掉了!”
“那現在呢?”薑斷問。
萬俟妙莞爾一笑,“現在不怕了,因為人家並不是來試您老人家的刀的,小女子是來跟薑先生做一筆買賣。”
“我對你們的買賣一向興趣不大。”薑斷說。
“小女子也這麽以為,可家兄說,這筆買賣薑先生一定會感興趣。讓我不妨說給您老人家聽聽。”萬俟妙頓了一下,“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命換兩命。”
“誰的命換誰的命?”薑斷好像真的有了興趣。
“您的命。”萬俟妙極認真的說,“您的命,換這位鐵捕頭和紅衣姑娘的命。”她居然還極認真的解釋,“您死,鐵捕頭可以帶著大小姐走。而且……”
“而且什麽?”薑斷好像越來越有興趣。
“而且我敢保證這二位絕對安全,誰再敢造次,我們會讓他死的很難看。”
“好個一命換兩命,”薑斷看著鐵捕頭,著灰衣的鐵捕頭,“一換二,我們是不是賺了?”
鐵捕頭滿了一大碗酒,咕嘟咕嘟喝下去,“賺了,我他媽感動的都快哭了,當了一輩子捕頭,臨了要仰仗一個小娘子活命了。”
“所以賺了是賺了,但臉上有點不好看。”
“不好看。”
“那怎麽辦?這買賣還做不做?”
“我還有個別的買賣。”
“你也有買賣?”
“是。”鐵捕頭看著萬俟妙,“我的買賣也很簡單,叫一碗換四命。”
“什麽叫一碗換四命?”萬俟妙似乎也有了興趣。
“就是我幹了這碗酒,你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