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悅來客棧。
那時候雪還沒有下。那時候老吳還在數著銀票,一遍又一遍。
那時候那兩個酒鬼還在拚酒。
“鴿子呢?”,帶劍的人問。
“鴿子?什……什麽鴿子?”
“當然是腳上……綁著東西的鴿子!”
“哦……,你說的是那個……鴿子……”,帶刀的人手指著帶劍的人的鼻子,“不是在……你那嗎?”
“我這裡……哪有?!”
帶刀的人大笑,“我說有,就一定有,你那裡有,我……我這裡也有!”
“咦?怎麽會這樣?你是不是喝多了?”
“喝多?!”,帶刀的人立刻正色道,“明明是你喝……喝多了!”,帶刀的人摔過來一大盤吃了大半的乳鴿,“你那裡有,我這裡有,剩下的在……在這!”
帶劍的人隻好喝了一大碗酒。
“你是不是想問那件事?”
帶劍的人沒回答,只是喝酒。
“你是不是想……想讓我也去?”
帶劍的人好久才淡淡的說了句,“你不想去?”
“你不是……也不想去?”
“誰說我……不想去?”
“你他媽一定是喝多了!”
“那隻鴿子……很特別,一點都不像鴿子。”,帶刀的人略帶神秘的說,“你看到那隻鴿子,臉色都變了……”
“有什麽特別?”
“嗯……”,帶刀的人想了好一會兒,“特別的……香!”
帶刀的人自顧自的說。因為帶劍的人總是自顧自的沉默。
“這麽香的鴿子,它的來歷……一定很特別……”
“有的鴿子……能找到鴿子的家,有的鴿子卻能找到……想找的人。”
“你說放出鴿子的是個什……什麽樣的人?”
帶劍的人似是想著什麽,一雙眼睛仿佛出了神。
“說不定是個斯文人,”,帶刀的人幹了一大碗酒,“就像我一樣,是個……斯文人。”
“你是個……斯文人?”
“不是麽?”
帶劍的人這次許是真的無語了。
“可接下來你要見的這個人,可……可不是個斯文人,不但不是,簡直就……就是個母老虎……”
“誰說……我要去見她?”
“當然是你!”,帶刀的人又指著另一個人的鼻子,“我……聽說那個小丫頭很難纏,你一定能對付她……”
“為什麽又是我?”
“我最煩的就是打打殺殺的……我可是個斯文人……”,帶刀的人又大笑,可笑著笑著卻突然停了下來。
“我好像看到了幾個矮子……咦?這些人怎麽跑了?”
帶劍的人轉回頭,果然也看見了幾個矮子,可當他把頭再轉回來,帶刀的人已經不見了。
連那個大大的酒壇子都不見了……
(二)
大雪紛紛,浮玉飛瓊,山河一色,銀妝皎皎。
馬兒仍在飛奔,呼出的熱氣,轉眼凝結成冰。
龍賽鳳一大大的雙眼睛眨呀眨,兩耳卻在認真的聽著車外。
車外有馬狂奔的聲音,有車輪碾過積雪的“吱吱”聲,有風吹過山谷,又倒卷回來的聲音。
可她在努力聽的,確是另外一種聲音。
慕飛雪又閉起了眼睛,他也在聽。
聽一種似乎是一條蛇穿過茂密的枯草的聲音。
“沙沙”聲。輕得像雪花飄落在地上。
本來落在地上的雪花,慢慢鋪滿了大地,鋪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厚。
於是雪就不再是落在了大地上,而是落在了雪上。
於是地上有了雪,雪上也有了雪。而雪下呢?
雪下面有沒有其他的東西?比如說猴子?
雪猴子?
(三)
雪猴子不是真正的猴子。它其實是一個組織的名字。
大金鏢局眾多訓練有素的組織之中,“雪猴子”與“毒蜂”是其中兩個。
同時也是最受孟星白喜愛的兩個。喜愛當然只有一個原因。
他們總是能出色的完成孟星白下達的各種任務。無論使用什麽樣的手段!
——當然孟星白也從不會關心這些。
——有些人只在乎結果,孟星白恰好就是這種人。
組織當然不止一兩個人,組織有很多人。
究竟有多少人,也許金開山都記不清楚了。但金開山知道,孟星白一定會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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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猴子雖然不是猴子,但是卻像極了猴子,他們的身法,甚至比猴子更靈活,速度甚至比猴子更快。
尤其是在他們發起攻擊的時候。
單個的雪猴子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組織,可怕的是一個又一個加在一起的雪猴子。
他們有一套很有效的配合方法,幾乎一瞬間就可以封住一個人所有的退路,之後聯合絞殺。
想要破解這套天衣無縫的配合方法,勢必難如登天。
連當年崆峒的少門主宇文喆都差一點吃了大虧,最後被生生斷去一雙手臂……
“雪猴子”三個字自那一戰之後,天下膽寒。
(四)
龍賽鳳的一雙眼睜得更大,臉上一副漸漸興奮的神色。
連呼吸都變得不勻稱起來。
她的視線,正停留在慕飛雪身後的車窗處。
本來車窗外只有一道布簾,但刹那前,布簾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
一道血注。
外面開始有不同的聲音,漸漸的多了起來。
馬嘶聲,悶喝聲,駕車人輕盈的身子來回移動,一身衣裳烈烈作響。
最響的卻是駕車人的馬鞭。每響起一聲,似乎還有一道血注噴出的聲音。有的落入了積雪裡,有的飛濺到馬車上……
可是那種“沙沙”的聲音卻開始越來越多。馬鞭聲也越來越頻繁。
“外面是什麽人?”,龍賽風微微詫異問道,“是不是孟星白的人?”
慕飛雪仍微閉著眼睛,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問題,已經根本不需要回答什麽。
龍賽風只有繼續去聽,聽外面的每一個聲音,每一種聲音。
聲音已經漸漸地逼近了馬車的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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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飛雪的劍突然出鞘!
長長的劍。
沒有任何征兆,劍出鞘時,劍已筆直的刺出。
一劍刺向的,是駕車人的方向。
龍賽鳳倒吸了一口涼氣。
外面一聲悶喝。血飛濺,像一朵盛開的花,幾乎濺滿了整面車簾。
然後有人“撲通”的倒下,倒在了馬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