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正廳中間用三張八仙桌並排拚成了一個長條桌,四周是一圈太師椅,這就是八裡莊的會議室。
眾人坐定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這突然的會議議題是什麽。不過他們看著張石川一言不發,也都沒有言語。
不一會兒林嫂子端來一盆烤玉米,和一盆煮玉米,還有一人一杯玉米汁,眾人更是不明白了,這是要給大夥加餐?
不過這玩意剛開始吃著新鮮,吃多了也就那樣啊。而且一天三頓飯已經不少了,這個時間吃什麽飯?
“王兄,你也嘗嘗,都是地裡剛摘的,味道不錯。”張石川指了指玉米棒子說道。
王鈞有點不知所以,還是都嘗了一口,點點頭表示認可。
張石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你們覺得,我們把這些玉米做的吃食拿出去賣怎麽樣?”
眾人聽了這句話,頓時明白過來,川哥,這是又要上新項目了?屋子裡嗡嗡嗡的議論起來,尤其是王鈞更像打了雞血。
張石川那獨到的眼光和讓人匪夷所思的一個個產品讓他們對張石川的斂財能力開始有了一種謎一樣的推崇。不說香皂和玻璃,單單說這玉米就能說明問題。
剛剛買下這個莊子的時候,那些種過玉米的莊戶都吃過了種玉米的苦頭,吃不下,賣不掉,地主不要。可是這玉米到了張石川的手中,卻能變著花樣的做出這許多美食來,那味道甚至比小米更勝一籌,這玉米產量又是兩倍三倍於其他作物
張石川等了一會兒才說道:“這玉米汁烤玉米煮玉米,你們覺得賣多少錢合適?一斤玉米可打四斤玉米汁,一根玉米棒子,不值一個大錢……”
眾人都一愣,原來是說這東西不值錢。王奎山咳了一聲:“川哥,玉米在咱們手上不值錢,可是保不齊賣給別人就值錢了不是?你看,比如這香皂,無非就是拿豬油熬的,還有玻璃,更不值錢,就是沙子和火鹼,這玉米怎麽也比沙子值錢不是?有啥不能賣的。”
“這些東西確實可以拿去賣,不過之所以你們都有這麽大的興趣,是因為以前沒吃過這玩意,我問你們,如果這京郊的農戶家家都種玉米,還有人買你們的烤玉米、煮玉米嗎?”
王鈞小聲說道:“可是現在只有咱們莊子在種,所以不如趁著別人沒有,賺上一筆。”
其他人都表示認可。
張石川點了點頭:“商人逐利本是沒錯,只是,眼光要看長遠一點啊!在座的各位,現在誰手上沒有一萬兩銀子?為什麽還要看中這只能賣幾文錢的小東西?錢啊,夠花了就行了,別一味鑽錢眼裡去!我是要大力的推廣玉米,可我為什麽要推廣玉米?我不是想賺錢啊親們,我是想讓更多的人能吃飽飯!咱們現在為什麽能養活這麽多流民?因為庫裡有玉米!”
有些激動了,張石川喝了口玉米汁,放低了聲音:“諸位,有了錢,咱們可以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然後呢?現在諸位的錢已經夠花一輩子了吧?好吧,想過更奢靡的生活,一萬兩不夠,那十萬呢?一百萬呢?賺了更多的錢拿去幹嘛?繼續過更好的生活?三妻四妾?每天鮑魚魚翅熊掌,過醉生夢死的生活?然後花不完留給兒孫?一代代的傳下去?”
張石川停了停,給他們思考的時間。眾人都沉默下來。
“那……還能怎麽辦?”馮樹秦小聲問道。
“有了錢我們可以研究更多有用的東西,造福百姓……”趙元化也不敢大聲。
啪!張石川拍了一下巴掌:“沒錯,我們把錢用在有用的地方,造福百姓!咱們這些人,除了王鈞,是不是我先賺到錢的?我有了錢,然後呢?讓你們九個都過上了好日子,這樣我們十個人都有了錢。我們都有了錢,買下了這個莊子,又讓這個莊子上五十來口人過上了好日子。莊子裡的人都過上了好日子,現在我們救下了一千多個流民!你們可能沒有這樣想過,但是現在莊子裡裡外外的這些人,說你們是他們的恩人,一點也不過分!”
張石川停了停,他發現眾人的眼睛裡都閃爍著一種光,呼吸也都粗重起來。
“不用懷疑,我說的這些都是事實,我們在讓自己富裕的同時,也幫了更多的人。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富起來的人再帶動更多的人富起來!讓更多人過上好日子!”
“沒錯!我這輩子早夠吃夠喝了!人活著不能隻想著自己,咱應該讓更多的人也過上好日子!”趙元化激動地站了起來拍著桌子說道。
“沒錯!小川,你就說我們怎麽做吧!”王奎山大著嗓門問道。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分分應和。倒是張石川有點傻了,他只是想敲打敲打他們,別什麽都想著錢,已經有錢了,應該有點更遠大的志向而已……
等到一屋子人都喊的面紅脖子粗了,張石川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靜,才說道:“大家都能這麽想我很高興。好了,現在大家把手頭上的事做好就可以了,只要做好我們現在做的,就可以幫更多的人!就像你們以前做的一樣。”
說著又看向王鈞:“王哥,你要是還有精力的話,不妨去兌一家糧鋪,其他米面倒是其次,主要賣玉米,並且推廣一下比較簡單的如煮和烤以及煮粥這些烹飪之法,若是有想討個生計的,也可以讓教他們去沿街售賣烤煮玉米,也算能幫扶得上一些窮苦人家。記得一定要平價售賣!”
“好的王哥!我回去就去辦!”
四阿哥回到府中,已經疲憊不堪。
京郊出了這麽多流民在這敏感的節骨眼上倘若出了一點岔子也不是玩的,因此每日早出晚歸事無巨細都親自過問,終於把大批的流民都做了妥善安置。喝了口茶,像一旁的太監蘇培盛說道:“去請鄔師爺。”
“嗻。”蘇培盛躬身退了出去,不一會兒鄔師爺拄著拐杖蹣跚的踱了進來。
“見過王爺。”
“坐吧。”
鄔思道在旁邊椅子上做了,見四阿哥用手支著頭不語,也沒有開口。好半晌四阿哥才說道:“不知托合齊一案查的怎麽樣了。”
鄔思道呵呵一笑:“四爺可是心急了?這種事自然是瞞得緊一些,不知皇上最近有何不尋常的舉動?”
四阿哥搖了搖頭:“汗阿瑪聖心難測,看不出有何異樣。”
“那太子那邊呢?”
“太子現在事事小心,生恐被人拿了把柄。”
鄔思道說道:“既然如此,我勸四爺也稍安勿躁,隻安心等著就好,正所謂以不變應萬變,以萬變應不變。托合齊一案本不過是一樁小事,如今皇上又翻出一年多前之事秘查,自然是這小事後頭藏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了。到頭來不管是太子聖眷仍在,還是八阿哥棋勝一招,對四爺您,也定然是只有好處咯。還是那句話,不爭為爭!四爺,要耐住性子!”
四阿哥沉吟了一會兒,從袖子掏出一個折子遞給鄔思道:“師爺看看這個。”
鄔思道接過來,手撚胡須細細的看完了,說道:“竟有這等事?”
“粘杆處剛報上來的,我也有些不敢相信。把紀海升叫來我要親自問他。”
這紀海升是四阿哥門下包衣,因少時便顯得精明過人,十七歲便進了四阿哥一手組建的特務機構粘杆處,如今歷練了七年,早已是四阿哥手下一等一的得力之人。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二十四五十的青年漢子,上前利落的抖了抖衣袖規規矩矩的扎了個千兒道:“奴才紀海升請王爺安!”
“起來吧,折子我看了,再跟我詳細說說各種細節。”
“嗻!”紀海升起身,將所調查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那日四阿哥命粘杆處去查玻璃和香皂一事的處處。京師裡賣香皂的店鋪都是九阿哥的生意, 雖然店面就在那擺著,可是若問起這香皂的出處,只能打聽出什麽西洋進貢的、內用的之類不疼不癢的玩意,倒是這賣玻璃的天寶閣,一下子就漏了馬腳。
不費多大力氣就查到了王鈞身上,再暗中跟蹤王鈞的蹤跡,八裡莊自然也就是禿子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了。
正巧八裡莊在大批的安置流民,人多眼雜,紀海升便帶了兩個手下,親自喬裝成流民,輕而易舉的混進了八裡莊,趁著人多眼雜,四處打探倒是方便,竟然發現,原來這京師中的香皂和玻璃居然都是出自這小小的八裡莊。
紀海升將在八裡莊這幾日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回,聽得四阿哥和鄔思道都有些入迷。
“回主子,這就是奴才這幾日的見聞。”
“嗯……”四阿哥似乎陷入沉思。
“這八裡莊背後……不知是否和什麽人有往來?”鄔思道說道。
“鄔師爺是說,這小孩子是老八一黨?”畢竟,一塊小小的香皂,現在一頭是八爺黨,一頭是八裡莊,難免讓人起疑。
“回主子,奴才這些日子並未發現八裡莊有和八阿哥那邊走動,或許是行事隱秘奴才未能徹查,奴才這就潛回去再多探查些時日,若是有蛛絲馬跡再來跟主子回報。”
“好,你下去吧,這幾日辛苦了,去支五十兩銀子請手下弟兄們吃頓酒。”
“謝主子!”紀海升扎了個千退了出去。
“哼哼……我倒是想見一見這個張大善人。”四阿哥用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