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府永佑殿,四阿哥一揮手,啪的一聲,一個瑪瑙釉汝窯茶盅在地板上碎成了渣渣,呼啦一屋子人都跪下來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不到一個月,自己的粘杆處折了四十多個好手,用腳趾頭都能想,是老八的手筆。可是你又偏僻拿不到人家的把柄。
話又說回來,拿到把柄了又能怎麽樣?去找康熙告禦狀?開玩笑。康熙現在已經是老頭了,人越老氣魄也就越小,年近六旬的康熙已經不是昔日叱吒風雲的帝王了,即便是再次廢了太子,可四阿哥心裡明白,康熙一直在幻想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和諧畫面,找康熙去打小報告只能是找死。
可是這八阿哥表面上仍是八賢王,暗地裡的小動作卻一直沒有閑著,隨時隨地的給四阿哥添堵,偏偏人家人多錢多,已經吃了好幾個啞巴虧的四阿哥已經忍無可忍了。
蘇培盛輕輕推門進來,往前走了兩步打了個千小心翼翼的道:“王爺,張石川張大人來了,在外頭候著呢。”
“讓他進來!”
“嗻……”
蘇培盛出去,給在外面等著的張石川遞了個眼色,讓他小心點,隨後引他進了大殿。
“草民張石川給……”
“什麽草民!你現在是朝廷命宮!”沒等他說完,四阿哥直接吼了出來。
“是……草官,啊不是,下官張石川給王爺請安……”用眼角撇了一眼四阿哥好像掉進煤堆裡一樣黑的臉,張石川心裡也直打鼓,這巴巴的把我叫來是什麽情況啊?
四阿哥也沒搭理張石川,又轉了幾圈才說道:“張石川,你是個商人?”
“呃……草……下官是朝廷命宮,也算是個商人,還是個農民……”
一句話差點沒把四阿哥氣樂了,可想想也對,張石川現在是五品員外郎,又開著店鋪作坊,還有一個小莊子。
“你們都出去吧!”四阿哥大手一揮。
“嗻!”眾人如釋重負,馬上排隊往外走,張石川也想跟在隊伍後面開溜,卻聽見四阿哥說道:“琢玉,你留下!”
“呃……”
見閑雜人都退了出去,四阿哥才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我聽說,這經商如作戰,也有兩軍對壘,你死我活之事,可是有的?”
“是,這兩家角逐,確實有勝者一飛衝天,敗者家破人亡的時候。比如這……”本來想舉個例子的張石川一時語塞,那些商戰中慘烈的角逐他也知道一些,可都是二十二十一世紀的事兒啊,作為一個理科生,古代有哪些巨商?此時此刻他一個也想不起來。
突然腦子靈光一閃:“比如這介休范家,只因當初從諸多對手中蒙聖眷脫穎而出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再看看昔日他那些對頭,有幾個有好下場?”
四阿哥點了點頭,介休范家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隨後他說了一句話,自己都嚇了一跳:“琢玉,你可願意做我的京師張家?”
張石川聽了都傻了,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這可是相當於直接宣布:老子要當皇上,你小子給我當奸商啊!
“王爺,小人年紀尚淺,只不過是一介布衣,啊不是……恐難當此重任,怕辜負了王爺重托……”
四阿哥也有點後悔,這一生氣腦袋一熱有點上頭了。可話已經說出來了,還能怎麽樣?這小子要是敢出去胡說八道我弄死你個龜孫!
胤禛說道:“不必驚慌,不過是些小事。老八最近……嗯……行事孤僻,
你能不能讓他……吃些虧,也好收斂一些?也不用太大動乾戈,讓外人知道了反而不好。” “您的意思是,讓我變成一隻綠頭大蒼蠅,圍著八爺嗡嗡嗡轉幾圈,還不能讓他拍著,咱來一個蒼蠅不咬人,膈應人?”
“粗俗!平日裡多讀幾本書!”四阿哥一瞪眼,又點頭道:“嗯,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
張石川心裡犯嘀咕,你這要求也太高了吧?我幾斤幾兩,拿什麽和人家八阿哥鬥啊?我根本都沒見過他好嗎?唯一的聯系也就是我四錢五一塊賣給他香皂,他賣二十兩……對啊,他買了我的香皂搞壟斷!
“王爺,下官倒是有個注意,不知可不可行……”
“說來聽聽!”四阿哥沒想到這小子這麽快就有了主意。
聽了張石川大概敘述後不免有些將信將疑,思忖了一會說道:“如此……你隻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本王給你兜著。若是有什麽難處,隻管告訴蘇培盛,或者直接來找我。”
“王爺,難處還真有,您得幫我找豬肉,要肥肥的,還要火鹼,多多益善……”
“你……”四阿哥突然有點後悔了,這小子行不行?
雖然明年三月才是萬壽節,現在的京師街頭各個藩屬國的使節早已屢見不鮮。
康熙提前一年就宣布了明天萬壽節要大辦,為的就是給大清上下官吏和藩屬國們充足的時間去準備,到時候來一個歌舞升平之世,萬國來朝的盛景。這誰敢落後於別人?
況且對於各個藩屬國來說,這朝貢絕對是賺錢的買賣,諸如朝鮮國之流,進貢點高麗參毛皮之類的特產往往得到天朝上國的賞賜可以幾倍於貢品的價值,而且使節團還可以順便做點生意,采買點大清的寶貨帶回國內售賣,更要進獻給本國君主。
所以京師內外城的奢侈品店中的外國人自然也就多了不少。而香皂和玻璃器皿這兩個新鮮事物自然也引起了外來土鱉們的極大興趣。
九阿哥得意之情溢於言表,香皂銷量激增,白花花的銀子滾滾流入了他的錢袋子。
八阿哥心情也是大好,太子被廢之後很多原太子黨紛紛見風使舵的轉頭他的門下,自己的勢力進一步擴大,還暗中擺了老四幾刀,甚至把老四的探子拔掉了不少,而四阿哥確是敢怒不敢言,連個屁都不敢放。
“八哥,那些屬國的藩子們既然喜歡香皂,不如咱們一家也送他幾百塊,讓他們也都念著八哥的好。”十阿哥說道。
“老十你是不是傻,他們是藩屬哪兒有咱們給他們送禮的,豈不掉了咱自己的份兒?況且他們於咱們謀大事也沒有太大的益處,不能送!”
九阿哥一聽老十要斷自己的財路,馬上不樂意了,一邊說一邊看向八阿哥,生恐老八答應老十的主意。
“九弟說的不錯,那些藩子,不用搭理他們。不過九弟,這香皂還是要多準備一些。明年三月萬壽節,蒙古諸部的王爺貝勒們也都要來的,而且汗阿瑪今年沒有幸塞外,明年是一定要去的,到時候少不了我們也要隨駕。”
蒙古諸部的顯貴自然還是要拉攏的,三兄弟都心知肚明,而且香皂已經在京師流傳將近一年了,影響面也更廣。現在送香皂反而更劃算一些。
九阿哥點頭道:“知道了八哥,這是大事,你放心好了,定不會出漏子。”
八阿哥想到康熙北巡,定然會做新製的四輪馬車,心裡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這老四這一手玩得確實漂亮,只花了幾千輛銀子,這彩頭可真是賺足了,不知道明年的萬壽節他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自己可萬萬不能再輸給他了。
“還沒有打聽出來老四給汗阿瑪備了什麽壽禮?”
九阿哥和十阿哥對視了一眼,都搖了搖頭。
“想辦法再打聽打聽吧……”
三人又聊了幾句方散了。九阿哥的貝子府和八阿哥的貝勒府比鄰,就在鐵獅子胡同北口,故而也沒騎馬,步行回府。
剛一進府門,門房裡走出來一五十多歲的老者上前請安。
“孫掌櫃來了,可是有事,裡面說吧。”來人是九阿哥手下掌櫃之一,因辦事得力腦子靈光頗得九阿哥賞識。
來到花廳,九阿哥大咧咧的坐了問道:“有什麽事,說吧。”
孫掌櫃忙說道:“回九爺,昨兒個店裡來了一個琉球商人,相中了咱們的香皂,說要定五萬塊,問這價格能否便宜一二,因數額過大,小的不敢自作主張,所以今日來請示爺。”
“多少?”五萬塊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九阿哥也吃了一驚,可他畢竟是見過大市面的人,馬上冷靜下來,問道:“我聽說這琉球國孤懸於東海深處,只是幾個彈丸小島,不過萬余戶,十幾萬人口,且土地貧瘠物產不豐,哪來的這麽大胃口?”
“九爺所言不差,這琉球確實如九爺所說人少地狹,可卻佔了海運之便利。其民多經商,琉球商賈東交我大清,北往有日本國和朝鮮,南達呂宋、安南、暹羅等南洋諸國,我猜想,這琉球商人必然是拿了香皂販往各地以牟利。”
九阿哥聽了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既然他要的多,讓他一兩成倒也無妨。”
“只是…”孫掌櫃有些猶豫。
“只是什麽”九阿哥一皺眉頭。
“只是這琉球商人身上並沒有這麽多銀子…”
“沒銀子?說了半天你在這逗爺玩兒呐!”九阿哥一聽這話就火了。
孫掌櫃忙說道:“九爺,您息怒。琉球商人自己說是因為從南洋販運過來了一批製作精巧的西洋銀鏡,本錢都壓在了裡頭,想把銀鏡發賣了再進我大清寶貨出洋,可是因遭遇風暴船隻受損, 隻得半路上耽擱了時間修船,晚了一個月才到大清,他想快點將這批銀鏡出手,馬上拿了香皂離開大清,怕再晚了就趕不上信風,只能等明年才能出海了。因而提出能不能以貨易貨,拿銀鏡換香皂。”
說著掏出一面鏡子遞給了九阿哥。九阿哥接過來看了看又照了照,只見銀鏡平整清晰,果然是上乘做工。再看看木質鏡框上西洋風格的花紋雕飾也算精巧,點了點頭說道:“倒也做得不錯,比廣東過來進貢的玻璃鏡也不相上下了。他要做價幾何?”
“他們帶來的鏡子有大有小價格也高低不同,總的來說還是比廣州過來的要低上兩成左右。”
九阿哥點了點頭,這西洋鏡傳入大清的時間也不長,正是流行的時候,王公貴胄們家中都棄了銅鏡換成玻璃鏡,可畢竟西洋遙遠,這銀鏡又易碎,運輸不易,還要先走海運到廣州,再走幾個月的陸運漕運才能到京師,故而市面上一直是供不應求,而且價格自然也不菲。若是能吃下這一大批銀鏡道也不愁銷路,分發到自己下面那些店面裡面就是了。
想了一會說道:“如此不妨我們吃下這批銀鏡,既然他是趕風期急著要走,隻管把鏡子的價格大力往下壓狠著點,若他不答應,就讓他再運著鏡子出洋吧!”
“是,小人明白了。”
“還有什麽事?”
“九爺,香皂現在緊俏,勞煩九爺運籌帷幄,先多預備一些,免得到時候庫存不足。”
“爺知道了。”九阿哥又仔細詢問了庫存以及近幾日的銷量,心中大概有了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