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門開了，先出來的是王醫生，雖然還是帶著口罩，那個眼神林夕芸一眼就認了出來，後面跟著的是剛才跟張院長一起來的兩位醫生。

　　還是那位吳醫生開口了:“蘇局，傷者已經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仍需重症監護。”

　　蘇恆月“哦”了一聲，心裡松了一口氣。

　　王醫生已經很疲憊了，他知道這個蘇局應該就是蘇恆星的姐姐，不過他不想跟蘇家的任何人有什麽瓜葛，他隻想早點結束這個事情。

　　他徑直走到林夕芸這裡，從家屬簽字上，他知道蘇恆星的老婆姓林。林夕芸緩緩站起來，看著他。王醫生摘下口罩:“林女士，我己經盡力了，對不起。”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就走了。林夕芸嘴角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一句話，她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不知道能說什麽。整個人就像凝固在空氣中一樣。

　　吳醫生立馬跟蘇局解釋，“王醫生就這樣，他昨天值班，一直沒有休息。蘇局您多體諒。”

　　吳醫生看著王醫生搖了搖頭，他跟王醫生是大學校友，他隻比王醫生長一屆，他知道王醫生的本事，當年在學校他就是名人，他的導師就經常對他說，王醫生在醫學領域很有天賦。

　　後來他們同在一家醫院，王醫生不合群，常常不管什麽場合，都能讓領導下不了台，做什麽事情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醫院裡除了他的這個朋友，很多領導看著他都繞著他走，幸虧王醫生醫術精湛，很多領導才能忍他到現在;可惜三年前他卻做了一件事，讓整個醫院領導都很震怒，甚至批評到他的醫德，如果不是他這個大師兄以理力爭，才得以平息眾怒，明裡暗裡都在幫著這個師弟，一是愛惜他的才華，二是他們是同一個導師，都是導師器重的弟子。

　　蘇恆月又“哦”了一聲，他望王醫生慢慢遠去的背景，若有所思。

　　“但是”，吳醫生一說但是，蘇恆月立刻又緊張起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傷者頭部遭受重創，車禍致腦損傷，經開顱手術，清除顱內血腫減壓，現在重度昏迷，腦部神經比較複雜，病人家屬要有個思想準備，也有可以會蘇醒，也可能就一直這樣?”

　　“什麽意思?”林夕芸身體顫抖了一下。

　　“就是說傷者會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經反射和進行物質及能量的代謝能力外，認知能力(包括對自己存在的認知力)已完全喪失，無任何主動活動。傷者的腦乾仍具有功能，向其體內輸送營養時，還能消化與吸收，並可利用這些能量維持身體的代謝，包括呼吸、心跳、血壓等。對外界刺激也能產生一些本能的反射，如咳嗽、噴嚏、打哈欠等。但機體——”吳醫生講起病的時候，跟剛開始和張院長來時那個人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你是說植物人?”蘇恆月直接打斷了吳醫生。

　　“是的！”吳醫生淡定地說，“從傷者的情況來看，一是腦部嚴重撞擊，二是搶救時間也確實耽擱了。原因很簡單，大多數交通事故發生時，醫院的救護車很難及時到達事故現場實施營救，事發現場的4分鍾，對於挽救生命非常重要，被稱為“黃金四分鍾”。在事發現場的4至30分鍾內，應對傷者實施及時、先進、有效的初步救護，抓住“生命的黃金時刻”。當然也幸虧當晚值班的是王醫生，王醫生是我們醫院最好的外科大夫，如果不是王醫生在急診室做了及時的補救措施，可能傷者此刻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林夕芸認真聽著吳醫生說的每一個字，

又朝王醫生的方向看去，此刻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她不知道是該謝謝這個王醫生，還是要恨他。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在勸她，放棄治療，讓她準備準備！準備準備不就是宣布了死亡，讓她料理後事嘛！可是現在這個醫生卻說，目前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如果當初，林夕芸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時間省了，那是不是現在的結果會更好呢！　　“吳醫生，如果一旦確診為植物人，那蘇醒的機會有多大?”蘇恆月繼續冷靜地追問著，此刻所有人中大概也就蘇恆月能夠保持頭腦冷靜。她的這個問題，又把所有的目光轉移到了吳醫生這裡！

　　吳醫生皺了皺眉頭說:“蘇局，這很難講。植物人能否醒過來，與患者的損傷程度、身體的狀態、治療的情況都有一定關系。一旦植物人的狀態持續超過了6個月，很少能蘇醒過來，處於植物狀態的人大約有50%的機會，可以在6個月內得到一定程度恢復。如果這個期間沒有恢復，就會發生永久性的腦功能障礙，這部分患者很少能恢復過來。目前還不好判斷，還需要進一步觀察，才能確定！”

　　不知什麽時候張桂蘭已經顫顫巍巍抓住了蘇恆月的手臂，“月兒，是不是你弟弟治不好了，搶球不過來了啊！啊?”

　　張桂蘭後一個“啊”字帶著滿臉疑惑和痛苦，幾乎是哭腔說出來的。她今年快六十了，活了一輩子都是為了三個孩子，每一個都是她的心頭肉，特此是小兒子，跟她最貼心。從小到大，這個小兒子調皮搗蛋，每次老子要揍他，都是她擋在身前。

　　蘇恆月知道媽媽對弟弟的感情，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個弟弟，媽媽就像把他當姑娘養，有什麽話，老太太都喜歡跟弟弟講，她每次回家看兩位老人， 幾乎沒有多少話。蘇大強自然是不會跟女兒說什麽，張桂蘭也不會，在他們眼裡，現在的女兒是個大人物，是家裡的頂梁柱，那是一個門楣，是氣派！

　　她不知道怎麽跟老太太講，她也無法判斷老太太能否接受這個事實，她在心裡盤算著該怎麽解釋“植物人”這三個字。

　　“哎呀，媽，人家醫生說了，你兒子如果六個月醒不過來，那就是植物人了，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肖雲龍急切地對老太太說，一面又看向自己的妻子蘇恆月，“恆月，醫生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蘇恆月氣得差不多快要暈死過去，她恨不得一腳把自己的丈夫踢飛，這不是她媽媽想聽的話，老人到這個歲數了，受不了這種話。剛才來的時候，蘇恆月就已經責怪丈夫不該把媽媽接過來，這會又這樣！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對這個男人已經死心了，對這段婚姻也已經失望透頂！

　　“媽，不是這樣的，醫生說目前情況還要觀察，是不是植物人還沒有確定。現在只是初步的一個診斷，不一定就是植物人，醫生只是說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你騙我，我的兒子醒不過來了，你騙我，我的兒子醒不過來了，你騙我，騙我……”老太太情緒激動，緊緊抓住蘇恆月手臂使命搖著，眼前迷糊，漸漸地……

　　“媽！”蘇恆月驚呼，一把扶著昏迷的老太太。

　　“媽！”幾乎與此同時，林夕芸驚呼。

　　“奶奶，奶奶。”

　　“媽！”肖雲龍也驚呼，眼神裡略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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