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還是明媚地射進窗子,咦,旁邊的桂樹上怎麽滾動著水珠,朗日下,小雨霏霏,細細地、密密地,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下雨了”海禾脫口說道。
李聰聰一聽,湊在窗前嚷著:“真的耶,這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情’嗎?”大夥兒笑起來,可海禾可坐不住了,因為家裡的被子今早出門時正在陽台上晾呢,這下可好,估計已經打濕了,不知道接下去雨會不會大起來。
看看時間快到十一點了,如果速度快的話,家校來回一趟,也許還趕得上學校的午餐。這樣一想,海禾一刻也耽擱,匆忙往家趕。
快近家門的時候,海禾隱隱覺得家裡有聲音,但一下子又沒有,也許是最近太累了,有點幻聽。
她拿出鑰匙,快速地打開門,客廳沙發裡坐著一個女人。沙發背朝著門,聽到開門聲,一張陌生女人的臉轉過來,雙目對視,兩人都愣住了。
對方很快反應過來,站起來,轉身大大方方地問了一句:“你好,你是楊老師嗎?”
海禾還沒來得及回應,文遠從廚房裡探出頭來,一見到海禾,他也愣住了,但旋即反應過來,走到海禾跟前問:“你怎麽回家了?”
“怎麽,我不能回家麽?”海禾心裡如同十二月澆了冷水一樣,冷颼颼的,她僵硬地換下鞋,穿上拖鞋徑直向陽台走去,發現曬在外面的被子已經被收進來了,折身回來時發現被子在沙發上。
見海禾看被子,那個陌生的女人會意,趕緊站起來說:“楊老師,我看你的被子有點打濕了,所以就先收起來了。”
海禾盯著眼前的女子,估計在三十歲出頭,穿著暗粉的針織開衫,裡面襯著白T恤,白皙纖瘦,披著長發,發尾微卷,初看竟與林俏有幾分神似。
見海禾杵在那兒,文遠拉著海禾的臂袖,指著那女人說:“這是我們合唱團的,今天合唱排練完,家裡有一本曲譜要給她,正巧也是午飯時間,就順便一起吃碗面。”
海禾這才發現,餐桌上的確放著兩碗剛煮了的面,上面還有煎好的雞蛋和黃粉色的蝦皮,熱氣在飄散著。
“你吃了沒有?要不要一起。”文遠討好地問。
“不用了,我馬上回學校。”海禾腦子裡那敏感的神經強烈地擾亂著她的思維,她迫切地想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關門聲的響起,海禾逃也似的離開了。
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麽會單獨和文遠在自己家裡?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根本不是這樣子的。
什麽拿曲譜,什麽順便吃碗面?見鬼去。文遠跟自己這麽多年,什麽時候下過廚?
海禾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學校的,她的腦子裡只有文遠和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誰?她才想起自己連對方的名字也沒有問。為什麽自己馬上就走,如果呆在家裡,跟文遠和那個女人一起吃飯,也許自己會了解更多,如果有什麽不對勁也能馬上抓住,而自己這麽一走,接下去這對孤男寡女在家裡會做什麽?
海禾懊悔自己沉不住氣,走得太急。可後悔又有什麽用,時間又不能退回。
不行,我必須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海禾本來靜下心來備課,可是轉念一想,就坐不住了,也偷偷跑到邊上一間空著的教室,關上門,迫不及待地撥通文遠的電話,一接通她就直入主題,連個招呼也省略了:“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麽跟你單獨在家?”
“不是跟你說過了,
同個合唱團的,來我們家拿本曲譜,午飯時間順便吃碗面。我解釋夠清楚了吧。沒事就掛了,我在學校,我要準備上課了。”聽得出文遠有點生氣。 也許是文遠電話裡生硬的語氣激怒了海禾,她也用同樣生硬,不,更加生硬的語氣追問:“哪個合唱團?叫什麽名字?”
海禾知道文遠音樂才華高,常常被市、區、街道等抽調過去參加合唱團排演,有時候是領唱,有時候是伴奏,有時候是指導,有時候乾脆是導演。
“你還有完沒完了!我出於禮貌請人在家吃碗面,又不是捉奸在床,你擺這張臉給誰看?你思想能不能健康點。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文遠在電話那頭吼起來,說完最後一個字,就將電話重重地掛掉了。
海禾聽著電話那頭的嘟嘟聲,整個人都僵住了。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別想了,別想了。她慢慢踱回辦公室,沒走幾步,手機鈴又響起,海禾以為文遠有什麽話要講,接通了,才發現是陳佳媽媽的電話。
原來前天,陳佳媽媽不知從哪裡聽到了一個據說很可靠的消息,如果藝術節“獨奏”比賽獲市一等獎的話,陳佳就有機會作為特長生被市實驗中學提前錄取。
市實驗中學是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進去的重點中學啊,陳佳媽媽得到這個消息後,就想讓陳佳再努力比賽一次,爭取獲市一等獎。
因為去年陳佳就是市二等獎,眼看著孩子快讀六年級了,機會越來越少,所以請求海禾無論如何都要幫陳佳參賽,她堅信她的女兒有爭市一等獎的實力。
這讓海禾十分為難, 沒有參加初賽,就讓她進入決賽,名不正言不順,學校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啊。
海禾此時心情並不好,她覺得這事簡直是無理取鬧,可是陳佳媽媽又是那樣的急切,又不忍心拒絕,便說:“這事我真做不了主,你得問大隊輔導員,因為學校學生的競賽都是她管理的。我可以給你她的電話,你自己聯系一下她吧。”
“大隊輔導員,是不是那個教美術的那個劉敏老師嗎?”陳佳媽媽問道。
“是的,如果劉老師你認識的話,你最好跟她聯系,問問她怎麽處理。”海禾心想,這劉敏估計是不會同意的,但還是不好意思明說,還是把“球”踢給劉敏,讓她解決這件事。
本想直接報劉敏的電話,誰料電話那頭傳來:“噢,我有她的號碼,謝謝楊老師,我自己跟她聯系。”海禾很姹異,原來她們認識,那就更好,不用費自己口舌了。
整個下午,海禾都是軟綿綿的,心情並不美好,隻盯著窗外那飄忽不定的雨絲。
上完第二節課,海禾覺得自己一陣惡心,感覺整個人都快站不住了,心裡發著慌靠在辦公桌上,才想起自己今天午飯沒有吃,幸虧抽屜裡還有幾粒糖。
坐在邊上的鄭慧琴老師看見海禾的樣子,也覺得不對勁,關切地詢問,海禾揮揮手,隻說是最近體虛了,需要休息一下。
其實海禾真的好想跟別人說說自己的心事,曾經無話不談的閨密遠在西藏聯系不上。其他人可以對誰說呢?
那些不能對別人說起的話,也許是人成長過程中徹徹底底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