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金玉龍和工程科的一名小青年,跟隨商漢生和康文斌i前往關刀崖。路上,他故意兒和那小青年落後了商、康二人十來米遠。兩人一面走,一面互相交談。
他問他:“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歲數了?”
那小青年笑著回答:“我叫賀光輝,今年二十一歲,是個下放知青,本縣城關鎮人。兩個月前,我就被抽調到工程科來了。”
玉龍問:“他們抽調你做些什麽呢?”
賀光輝道:“多半時間都跟隨康科長,他出去,我就跟他出去。他不出去,我就幫助他們寫寫算算;或者,跟隨測量人員,幫他們打打下手。”
玉龍問:“怎麽樣?還習慣不習慣,順手不順手?喜歡不喜歡這些事兒?”
賀光輝道:“還好,早已習慣了,也還順手。”又特地說:“我很喜歡這些工作,隻想、隻想能夠、、、、、”
玉龍見他有些秀口,便笑道:“說呀?有什麽說不得的呢?盡管大膽說吧,我也只是個小職員,可以互相交心的。”
賀光輝道:“我隻想,若是能夠長期從事這樣的技術工作,那就好了。”
玉龍道:“你這個想法很好嘛。今後有機會時,可以努力爭取的。”
賀光輝笑道:“若能爭取到,那就太好了。”
玉龍見他口齒清晰,說話簡潔,心中不免喜愛起來,又問道:“剛才,你說你是知青,好啊,下放在哪裡?”
賀光輝笑答:“我就下放在這二龍口裡面的金龍溪大隊。原來一共有五個人,後來,有個年紀最小的女孩兒回城讀書去了,現在還有四個人在這裡。我們落戶居住的地方,地勢比較低;水庫修起後,很快就會被淹沒。”
玉龍道:“喲,那馬上就要搬遷了!”
賀光輝道:“可不是?為此,我們幾個人正著急呢!”
玉龍又問:“那些淹沒區的社員們,他們對於搬遷,是個什麽態度?”
賀光輝道:“俗話說:‘人怕搬,火怕翻’。又道是:‘故土難離’。安個家千艱萬難,住得好好的,誰願意挪窩搬遷?”
玉龍見他年紀輕輕的,卻懂得不少事理,越發喜愛起來,說道:“你說得也是,人心都是一樣嘛。”又問他:“你什麽文化程度?”
賀光輝略帶一絲苦澀,歎口氣道:“唉,慚愧。剛要初中畢業時,‘文化革命’開始了;加上家庭困難,就失學了。”
玉龍連連道:“可惜,可惜!”
賀光輝問道:“可惜什麽?”
玉龍笑道:“哦,我說你呢。我知道你是個聰明機智的人,可惜書讀少了些。”
賀光輝道:“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是常有的,哪能個個如願?現在,我也想通了,不去想這些了。”
玉龍笑道:“但是,我們也不能灰心啊。你還年輕得很,或許以後還能遇上學習的好機會,也未可知。”
賀光輝笑道:“借你吉言,但願這不是異想天開。”又笑問:“說了半天,也未請教你,你就是金秘書吧?”
玉龍笑答:“正是金玉龍。不過,我只是個辦公室的勤雜員而已,不必要叫我金秘書的,就叫我小金好了。”
賀光輝笑道:“那怎麽可以,這不是太不尊重人嗎?”又問:“你多大年紀了?”
玉龍笑道:“慚愧,慚愧,癡長你八、九歲,快大了一個大花呢!”
賀光輝笑道:“喲,看不出。我以為,你隻比我大個三、兩歲呢!既然這樣,
那我就叫你金大哥,好嗎?” 玉龍爽快地笑道:“好啊!聽起來,‘金大哥’比‘金秘書’、‘金秘書’的,順耳多了,親切多了!”
賀光輝羨慕地笑問道:“金大哥,看樣子,聽言語,你是個大學畢業生吧?”
玉龍大笑道:“哈哈!還大學畢業生呢!告訴你吧,我雖然曾經兩讀中專,但都沒有得到圓滿地畢業!”
賀光輝謹慎地問:“那是為什麽?”
玉龍笑道:“為什麽?可能是運氣不好吧,命運捉弄人。”接著道:“初中畢業後,我考上了南方航空工業專科學校。”
小賀道:“好啊,那可是個好學校,學習的是尖端科技!”
玉龍笑道:“嗨,好什麽?讀到半路裡時,遇上經濟政策大調整,航校也搞精簡下放。我是共青團員,便響應號召,為黨為國分憂,積極地申請下放唄。”
小賀道:“結果,你就下放了?”
玉龍道:“是的。結果,我就在學校第三次下放時,被下放回農村了。”
小賀笑道:“這麽說來,你是我們下放知青的前輩了?”
玉龍笑道:“還前輩呢?如今想起來,都還覺得怪可惜的。”
小賀道:“的確是怪可惜的。要不然,你現在早已是尖端科技的工程師了。”又道:“這大概就是,你一讀中專沒能圓滿地畢業吧?難道,後來又有機會二次上了中專?”
玉龍道:“是的。後來,我又有機會考上了省武陵農校。可巧,讀到臨近畢業時,又遇上了‘文化革命’。我們不但沒能及時地分配工作,而且連個畢業證都沒有拿到。過了兩年後,我們這些人才有了工作,學校也才補發了畢業證。你說,這是不是老天捉弄人?”
小賀聽了金玉龍的自我介紹後,笑道:“金大哥,看來,你的遭遇比我還要可惜得多啊!”
玉龍笑道:“說起來,我們兩個也算得是同病相憐了。從此以後,我們可不要忘記了互相關心、互相幫助啊!”
小賀感慨地笑道:“金大哥,你為人真隨和,一接觸就讓人感到非常親切。今日能夠結識你,我真高興!”
玉龍聽了,伸一手拉著賀光輝的手,也笑道:“小賀呀,今日遇見你,我也是覺得,有些相見恨晚呢!”
於是,他兩人手拉著手,肩並著肩,一面走,一面繼續親切地交談。
他二人雖然年齡相差了八、九歲,且剛剛相識,但相處起來,卻是那樣的具有親切感,話語也是那樣的投機,竟是少見又少見的了。
人們常說:人生於世,難得一知己。今看這金、賀二人,結識卻是頃刻之間的事。看來,人與人之間,只要心懷善意,互相看重,相好也不是十分困難的事情。
說話間,他們四人來到關刀崖上方百余米處。那裡是過河的地方,河上架有一座木橋。橋這邊,施工單位山陽民兵團的團、營、連三級幹部十余人,早已預先等在那裡——正是這山陽民兵團團長,算不過在二十天中,如何打通二百米長的關刀崖這個帳。因此,他才在送別陶震華後,要求商漢生和康文斌去現場解決問題。
原來,從千工壩車站,到二龍口壩址工地的這條進場公路,全長六公裡,由山陽民兵團負責修築。他們一共上了兩千人,以山陽區的五個公社為單位,編為五個民兵營,共二十個連隊。兩天來,他們根據工程的難易等具體情況,已將全線六千米工地,全部分配落實到各個連隊。其中,二百米長的關刀崖,落實到了山陽民兵營五個連隊中的前三個連隊。
山陽民兵營營長張茂才和他的三個連長接到任務後,當即向團長道:“團長,三個連隊負責兩百米長的線路,平均每人不到七公寸,任務倒是不大。 但是,看這陣勢,有些狗咬刺豬,不知從哪裡開口啊?”
山陽民兵團團長,名叫李國勝,轉業軍人出身,是個既有迫力,又講究實際的人。聽了張茂才等人的話,他詼諧地笑道:“你們不知道從哪裡開口,難道我比你們少長兩條腿?大家稍安勿燥,冷靜地想想辦法吧。我呢,也馬上向指揮部反映,看他們有什麽好辦法沒有。”
李國勝嘴上說得輕巧,心中卻也是十分的沉重。他十分明白,關刀崖工程如果不能按時完成任務,整個二龍口水庫工程就會要被它卡殼。從這一角度看,它是一隻凶惡的、吃人的攔路虎。如何打死這隻攔路虎?眼前,他實在是還沒有好辦法,不得不及時地向指揮部反映。
這時,他見商漢生和康文斌等人來了,忙迎上前去,笑道:“指揮長和參謀長親臨前線,我們懸著的心,算是有了座落了!”
商漢生笑道:“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們又不是上帝。辦法還得你們自己想,困難還得你們自己克服;武松還得你們自己當,攔路虎還得你們自己打!我們不是常常說,群眾是真正的英雄嗎?我的李團長,把你全團指戰員兩千人都發動起來,開動腦筋想辦法吧!”
李國勝笑道:“群眾是肯定要發動的,但首長也是必須要請示的!”又領頭上橋道:“指揮長,請吧!我們還是過河到那邊河灘上去,一面從對面觀察這崖壁,一面共同商議為好。”
商、康兩人道:“好,那就走吧。”
要知他們將要如何商議,請看下一回:攔路虎橫臥關刀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