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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源兒女傳》第90回 男兒的明智和自拔
  話說金玉龍看完胡玉芬給他的那封長信後,一面痛悔和自責,一面狠狠地罵自己道:“混蛋!懦夫!蠢才!既誤了自己,又害了別人!真是冤枉搶得一張男兒皮!”

  如何叫他不自責、不痛悔呢?

  剛剛一刻兒之前,他的心情還沉浸在無限的甜蜜之中。可一瞬間,他的心情,就變得像在冷凍室儲藏了三天三夜似的,冷得不能再冷了。

  就說四個小時前吧,他在武陵汽車西站與胡玉芬分別時,雖然雙雙淚水長流,但那淚水畢竟是蜂蜜化成的。而現在呢,他就像一個登山運動員,先是成功地登上了珠穆朗瑪峰,心情十分地喜悅;不料,突然之間,他又跌入馬利亞拉海溝,在那深達萬米的海水地重壓下,窒息得馬上就要混身碎骨一般。

  此刻的金玉龍,隻覺頭昏腦脹,天旋地轉,心悶胸堵,十分難受。忽然,他“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頓時,他支持不住,趴在那桂花樹的樹杆上,頭枕手臂,休息了一會,方覺心中停當一些。

  稍稍好些後,他移步下坡,高一腳,低一腳,蹣跚地回到屋裡,拿水瓢舀了些冷水,到後面漱了漱口。然後,他便不言不語地躺在了床上。

  他弟妹們見了,問他:“大哥,你怎麽啦?”

  他回答:“沒事,你們搞你們的去吧。”

  他奶奶知道了,前來問他:“龍兒,怎麽啦,累了?”

  他回答:“奶奶,沒事。您放心,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他爹娘知道了,前來問他:“玉龍,怎麽啦,病了?”

  他回答:“爹、娘,我沒病。您放心,我只是想歇一歇。”

  然而,他爹娘說得對,他真的是病了,而且是一場大病。他這一躺下,就一連三天三夜沒起床;除稍許喝了點米湯外,幾呼是水米不粘牙。家人們著急了,忙為他請來一位老中醫,給他診治。

  老中醫在他床前,給他細細地診脈後,對他父、母道:“大相公這病,是心家之病。我看他左寸心脈虛浮紊亂,左關肝脈弦澀不暢,右寸肺脈緩弱無力,右關脾脈唯獨洪大,此乃心神疾受挫損之故。”

  金父道:“還請老先生細細講明了才好。”

  老中醫道:“心脈虛浮紊亂,是心神疾受挫損之故。心神受損,必然頭昏腦脹,神志失常。且心為五髒六腑之主,故心家有病,必然波及其他。首先受害的,便是肝、脾,繼而是肺。今見左關肝脈弦澀不暢,是肝髒受克,故爾天旋地轉,情志抑鬱。同見右關脾脈唯獨洪大,即是脾髒受克,故爾不思飲食,水米不進。還見左寸肺脈緩弱無力,是肺髒受克,故爾悲傷不已,氣弱聲微。幸喜的是,雙尺之脈平穩有根,可見元氣未傷。加上他平日身體健康,痊愈應當不難。”

  金父、金母點首,略微下放下來,問道:“老先生診斷高明,不知如何治療才好?”

  老中醫道:“大相公之病,皆因心神疾受挫損,情志大為抑鬱所至,故當寧神疏鬱才是。這樣吧,我先開個安神疏鬱的方子,先吃兩劑再看吧。”

  他又道:“大相公之病,乃是心病。常言道,心病還得心藥醫。故大相公還得心胸寬廣豁達,凡事看開些,不要鬱結在心中,這病才會好得快些。”

  說罷,他便出來,坐在飯桌旁,慢慢地開了個方兒。只見他先寫道:當歸、柴胡、白芍、薄荷、伏苓、白術、甘草、生薑、柏仁、遠志、龍眼肉、煆龍骨、煆牡蠣;接著,

又一味一味地寫了劑量。  寫完,他遞與金父道:“此乃逍遙散加味,可安寧心神,疏散肝鬱。他吃了若好些,我再來給他複個方兒。”說罷,吃了蛋茶,收下診費去了。

  金玉龍吃了老中醫的方藥,果然輕松了好些。慢慢地,他頭不昏了,腦不脹了,也不那麽天旋地轉了;心悶胸堵的症狀,也緩和了好多;飲食方面,也從湯水、稀粥、到能少量地吃些飯食了。於是,他們又請老中醫來,為他複了個恢復元神的方兒。半月之後,他方能下地,走動和散步了。

  在休養恢復的過程中,金玉龍慢慢地開始梳理自己的心思。首先,他記起了胡玉芬在書信中,向他以淚書寫的“三個請求”,不免又拿出那沉甸甸的書信來,翻到那個地方。

  只見:“你切記不要悲傷”、“你切記要自己保重”、“你切記要早結鸞儔”的三個“切記”;以及那“親愛的玉龍,上述三點請求,是我寫此長信的最終目的;若能念得一二分你我三年同窗和深愛之情,就請你萬萬放在心上”的最後一句話,都清晰地印入他的眼簾。

  他不禁又哭了,心中說道:“親愛的玉芬,你的三個請求,我都記住了,前兩個也會慢慢做到。但最後一個,我雖然記得住,但又如何做得到?你我三年多刻骨銘心的深愛之情,叫我如何忘記得了?”

  接著,他又把老中醫那“須得心胸寬廣豁達,凡事看開些,不要鬱結在心中,這病方能好得快些”的話,又反覆掂量。同時,還把胡玉芬複述他的“男子漢大丈夫,當立志為人民服務;既要為人民服務,又怎能為兒女私情所困惑”的話,也細細回味不止。

  於是,他的心情果然逐漸舒暢起來,精神好多了,人也爽快多了。

  金玉龍既是個遇事先自責的人,也是個多為他人著想的人。因此,事到如今,他不但毫不埋怨胡玉芬,而且還設身處地為她著想:她一個女兒家,為此千方百計地思慮和謀劃,付出的真是太多了,承受的也夠沉重了!

  還要她怎樣呢?要是人品稍稍差些的,見了人家條件比我超越那麽多,不拍起屁股溜之大吉,那才怪呢!有誰還能為我這樣盤算,那樣謀劃?有誰還能像她這樣,為我而忤逆父母長輩?

  如今,我能有幸與之相愛三年多;末了,還能得她千打算,萬謀劃,舍身與我度“蜜月”,這已經是我天大的福氣了!我又何必貪心不足,固執地悲傷、鑽牛角尖而放不下呢?

  繼而,他又想到胡玉芬的父母和奶奶,心中也體諒道:“他們怎能不為她著想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做長輩的,哪有不為自己後人盤算的?我怎能責怪他們,在彼好我劣的情況下,舍我而圖那更好的人呢?”

  他想到這裡,更加體諒起胡玉芬來,自思道:“這也好!如今,她跟那軍人隨軍去了,就不用愁不知何時畢業了,也不用愁安排個什麽工作了。那軍人那麽愛她、追她,想必婚後也一定是待她很好的了。再來,隨軍生活,一定會比農業技術人員的生活輕松、快樂得多。她也算是求得其所了。我既然深愛她,為什麽不為她高興和祝福,反而悲痛欲絕呢?”

  想到這些,金玉龍心中豁然開朗,有一種病除大愈的感覺。他開始一邊休養,一邊為家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還一邊籌畫著自己的將來。

  然而,他畢竟是個多情的男兒,要將他與胡玉芬的深愛,從心中一下子徹底抹去,又談何容易?

  因此,在一人獨處、或夜深人靜、或觸景生情的時候,他仍然不免難以克制,傷心落淚。尤其是夜裡,仍有淚濕枕頭的時候。直到三個月之後,一九六八年元旦早過,春節將臨的時節,他方心身基本兩痊愈。

  這一年又將過去。兩月前已滿二十四周歲的金玉龍,對畢業之事,又怎能不更加望眼欲穿呢?

  因此,他於年底之前,又到武陵農校去了一趟。

  他是步行走小路去學校的。這七十多裡路,他先前不在話下。可這回大病初愈,他到校時竟累了,天也黑了。以前,他每回返校時,無論人累與不累,天黑與不黑,大多有近校的胡玉芬先到校,然後高高興興地接著他。

  然而,這一回鳥兒不在現窩了,人已遠去了。他隻得形單影隻地尋找食宿,好不容易才弄了些吃的,又好不容易才在別班的男寢室裡,找到了一個空床鋪。

  於是,他在校胡亂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他得知畢業仍無消息;吃過早飯後,與幾個在校的同班同學打過招呼後,便立即起身回家。走到校門口,正折身要往西行時,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莫明其妙的念頭。

  原來,他竟然想去市裡,到青年大飯店“512”房間去看看。看什麽呢?他沒有什麽明確的目的,只是心中有那麽一種強烈的欲望罷了。因此,他想也沒有多想,出門往東就走。

  不到一個小時,他來到青年大飯店,進入廳內,登樓徑直來到“512”房間門口。房門半掩半開著,他探頭往裡望去時,只見一對青年男女站在屋中央,正在那裡擁抱接吻。這正是:舊日勞燕已分飛,今朝鴛鴦又雙宿。

  金玉龍見了此情此景,忙縮回頭來,轉身就下樓而去。

  他心中特別地不是滋味,不禁熱淚盈眶;欲步行而回,又恐半途上力不從心,便直奔汽車西站。那日與胡玉芬分別時,她給他的幾十元錢,病後買藥用了一些,如今還剩的有。因此,他便購了一張到仙源的車票。

  到達仙源後,他又立即購票上車到山陽,然後徑直回家。

  回到家裡後,他基本恢復常態,與家人們一起,忙這忙那,準備過年。

  要知後事如何,請看下一回:戀人重逢八一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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