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芷荷過了年也才十八歲,十歲前一直在墨雲峰生活,之後又去了陰陽學宮修符,性格雖然有些大大咧咧,可平時很少去人間遊玩,心性還正是淳樸,得知葉白是那位大將軍之子,便繞著他重新打量了起來。
“就你,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洛陽城,讓學院師兄們手足無措,這怎麽可能?天啊,若是他們知道你一個人入了樓,會不會握緊手中符筆強闖聽劍樓將你揍上一頓?”
“長留師伯莫非就沒去安排人手調查你的背景?就算沒有,掌門就真的放心任你拿走凌霄?”
葉白看著圍著自己不斷繞圈碎碎念的少女,隻感覺耳邊像是有無數隻小麻雀在嘰喳。
“你今日話可多了。”
徐芷荷停下,一拍腦門,說道:“呀,都忘了說了,學宮就要開學了,我是來向你告別的。”
葉白點頭,嗯了一聲,心中卻是松下一口氣,少女已經是三境中境的修行者了,加上她凝結了本命符籙,這次回去應該會正式隨著陸忘川修行符道,學宮休沐的日子怕再與她無緣,登仙峰終於要回歸正常了。
“我可能會很久都不回樓內了。”少女看向葉白說道,只是在說完後她滿是青春之意的臉蛋有些微紅,卻是不知是登仙峰春寒料峭給凍的還是別的原因。
葉白點點頭,再嗯了一聲。
少女瞪著葉白跺了跺腳,語氣有些不滿道:“你怎麽又嗯啊?”
葉白頓了頓,道:“對了,你回去幫我向那裡說一聲。”
徐芷荷冷哼一聲,架起飛舟離了去。
她來去永遠都是風風火火,或許青春年華的人本就如此,無論何事都不會留戀太多,多年後回身一看,見著畫面還如刻在腦海,哭笑一頓或縱飲一番,待是畫面淡了些,繼續向著前路而行。
葉白看著因為整日一起修行從而熟悉到早已開始打鬧的狐狸與鶴,想到多年前奚淳藏了師兄給知書的筆,知書大哭,脾氣暴躁的從夢便和奚淳打了一架,長留和柳清拉架,最後才得知原來是因為那隻筆的白毫脫落,奚淳想要給筆換毫,結果在過程中力道沒有控制好將筆杆給折斷了,奚淳怕知書傷心便當是自己偷了筆。
可他們現在一人鎮守一峰,若是入定修練,還不知要多久才能見上一面,偶爾醒神,看著山雲壯闊,是否會想起當年那些鬧劇?想起後是莞爾一笑還是漠然忘卻?
情緒濃了,往往是因為一些小事從而勾起了回憶,回憶美好便是開心,不好便是傷心或是憤怒。
後山生出一道劍意,直上青天斬去,一路上劍光寒意森然,一座座樓閣隱現,不多時,劍光停下,十二座樓閣在登仙雲海間隱現,宛如仙家宮闕。
四小東西停下嬉鬧,歪著腦袋看向那處,雲海被劍光渲染成幽藍之色,樓閣在雲間似落葉漂浮,恍然間,無數萬劍穿梭將雲海與樓閣都撕成了片片細縷,由此分出層層疊嶂,宛如碧空如洗的天穹下又多出了十二道別樣天穹。
真的是好生漂亮!
葉白回神,知道老二終於過了那坎,在破境之後又一朝圓滿,眼下開心,笑了起來。
他本就是人間少有的俊俏美少年,這一笑不同於湖下龍神一笑傾國動人間,但卻似那春風吹開萬樹梨花,令人暖意胸中自生。
老仆自後山走來,還是從前,洗的發白盡是補丁的破舊麻衫,微駝的背背著木劍,臉上褶皺和前院那顆梨樹樹皮一般,只是那雙老眼不再渾濁。
阿水前去行禮,老仆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走在葉白身前, 彎腰行禮,起身後,開心笑著露出滿嘴老牙。
“少主入樓那會兒,老奴深知時日不多沒有好好伺候少主,所幸現在破了那道坎,余出了些時日。”
葉白笑道:“好。”
說完他躺在躺椅上,老奴嫻熟的去給他捏肩捶腿。
四個小東西就在那裡靜靜看著,阿水也在靜靜看著,就似那裡宛如出塵之象,他們不忍去添上一絲凡俗之氣。
良久,老奴停手,說道:“這身儒衫卻是不適合少主,老奴再給少主縫上一身白衫,也好今後聽劍而行。”
葉白道:“那日,最後一匹雲錦也沒了。”
他說的話有些晦澀難懂,但老奴懂了,露著老牙笑道:“湖下那位多的是。”
說完,老奴看著湖水,不多時,有兩匹雲錦出現在他身前,他又自袖中取出針線,開始縫製衣衫布履。
他的動作依舊嫻熟,神情認真,顯然對於這件事情做過無數次,一陣一線就像是流水一般自然。
許久,白衫與步履縫好,老奴起身說道:“我去給少爺燒水。”
這一次他沒有再叫少主,葉白也沒有對少爺這二字有絲毫不適,因為在無數年前,老奴本本就是如此稱呼他的。
謝老二去了前院,挑水,劈柴,生火,燒水,還是無比的認真。
等水燒好,他將多年不用的木桶清洗乾淨,將燒開的水倒入當中,又將水溫調至剛好。
這時,春風吹來,院內梨樹恰好開滿銀花。
老仆憨笑,道了聲:“少爺喜歡的梨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