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隊列訓練

　　中秋節已經結束了，新兵連又恢復了訓練的正常節奏。

　　根據部隊的一日生活制度，新兵連早上六點鍾就得集合出早操，因此新兵們一般會提前半個小時起床疊被子。

　　“洛天宇，趕緊起床疊被子了。”林笠推了推洛天宇，害怕他第一次起床誤點了，導致集合出操了妹子還沒收拾好，那樣的話班長要收拾人的。

　　不得不說，師兄的責任感還是挺強的。

　　“怎麽了師兄?”

　　洛天宇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窗外還是一片漆黑，他正納悶，大半夜的叫我幹什麽?

　　“現在是五點半，還有半個小時出早操，快點起來疊被子。”

　　“哦哦，好的。”

　　“五點半”這個詞讓洛天宇瞬間清醒過來，迅速把衣服穿好。

　　他知道部隊不同於學校，賴床的話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現在是六點整，天已經蒙蒙亮了，部隊的出操號準時響起，幾個大隊集結完畢陸陸續續跑向宿舍樓後面的八百米訓練場。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震耳欲聾的呼號響徹雲霄，沉寂了一個晚上的訓練場恢復了生機。

　　這是洛天宇來部隊後第一次正兒八經出操，早操的內容是八百米短跑，圍著八百米一圈的超大訓練場跑上一圈就完事。

　　恍惚之間，洛天宇有種回到高中出早操的錯覺。

　　不過高中出早操和部隊雖然都是跑圈圈，但是又完全不一樣，學校終究沒法和部隊比，缺少了部隊這種獨有的精氣神。

　　上午操課的內容是站軍姿和轉體。

　　隊列是新兵們來到部隊必須學會的基本功。

　　“脖子緊貼後衣領，深吸一口氣，胸裡要始終保持一股氣。中指緊貼褲縫線，後腿打直，兩腳分開約六十度，身體微微前傾，腳後跟微微離地。很好，保持住。”

　　訓練場上，陳志軍不斷糾正著班裡新兵軍姿的動作要領，因為站軍姿的時間一長，新兵們就會放松了。

　　洛天宇用余光瞥見陳志軍轉身向排頭走去，偷偷松了口氣，胸也沒那麽挺了。誰知道他緊繃的身體剛放松了一點，屁股就被人狠狠戳了一下。

　　“以後別耍些這種小聰明，把我當傻子嗎?勾子都他媽的給我夾緊了。”洛天宇耳邊傳來了陳志軍惡狠狠的警告。

　　他心中一驚，心中瘋狂吐槽班長你開閃現了吧，還帶瞬移的?

　　隊列訓練對於新兵們來說都不是什麽新鮮事了，高中和大學軍訓都接觸過，關鍵是部隊的訓練和學校的軍訓還不一樣。

　　學校軍訓就算你正步走了個二鬼子的步伐出來，管得松的教官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部隊就不一樣了，一切按正規軍的標準來練。練著練著，初下部隊的那種新鮮感一過，不少新兵已經有厭煩訓練的心理了。

　　陳志軍畢竟是參加過骨乾集訓的專業指揮士官，雖然缺少帶兵經驗，但是他的教學法理論還是很過硬的。

　　他邊做示范邊講解隊列中轉體的動作要領，繼續說道:“注意，不要光轉肩不轉腰。全身上下始終在同一水平面內轉動，不要上下運動。轉體時以腳後跟為支撐點旋轉，靠腳該怎麽靠才有勁?就這樣直拉猛靠，你看你們那樣慢悠悠軟綿綿靠腳是幾個意思，大學搞軍訓呢?”

　　一上午的隊列訓練雖然說不算太累，但是特別枯燥乏味，一個簡單的轉體靠腳反反覆複練一上午，

任誰都會產生抵觸情緒。　　但是新兵連的真實情況就是這樣，說到底這裡就是個打基礎的地方，何為新兵的基礎?無非就是隊列、體能和內務罷了。

　　頂著烈陽訓練了兩個小時後，無情的教員總算吹了休息哨，所有人員中場休息十分鍾。

　　陳志軍帶著班裡的新兵們尋到訓練場上的一處大樹底下休息。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在地上印出一片斑駁。一股熱浪襲來，眾人就像一簇簇被烈日曬得焉了吧唧的韭菜。

　　炎熱還是次要的，三十多度的天氣忍忍就過去了。

　　最要命的是缺水。

　　新兵們覺得部隊最沒有人性的一點，那就是訓練場上居然不讓帶水，曬一上午太陽沒有水喝，誰能受得了啊。

　　洛天宇感覺喉嚨有火在燒，嘴唇都要裂開了。

　　“要渴死了...想豁冰闊落。”洛天宇熱得湖南話都出來了。

　　“這種鬼天氣壓根就不適合出門，在家裡吹空調打遊戲他不香嗎?讓我腦補一下，我現在呆在空調房裡，身邊站著穿女仆裝的女朋友，鼠標旁邊還有冰鎮西瓜、冰酸妹汁、煙酒檳榔...”

　　“我靠，真爽！”歐陽子龍發出一陣銷魂的呻吟。

　　“媽的真賤，都來當兵了還說這種屁話，有意義嗎?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每一根火柴都是她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個幻想。最後火柴燒完了，幻想破滅了，她也死了。子龍我看你和她挺像的。”洛天宇一臉鄙夷的表情。

　　歐陽子龍回了個白眼，懶得多費口舌，YY歸YY，現實中珍惜口水才是明智之舉。

　　陳志軍這時上廁所回來了，手裡還多了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蘋果?”

　　新兵們被陳志軍手裡的蘋果深深吸引住了，班長手裡的蘋果，簡直比惡毒皇后給白雪公主的那個蘋果還要誘人。

　　說實話，當兵前沒幾個人愛吃蘋果，洛天宇也不愛吃。當然，他並不是因為不喜歡蘋果的味道，只是單純因為太貴了舍不得買。

　　記得有一次他在超市買了三個蘋果居然花了十幾塊錢，從此就再也不愛吃了。

　　但是現在局勢不一樣了，眼下陳志軍手裡這個蘋果是如此香甜可口，沒人能抵擋它的誘惑，如此甜美多汁，誰都想上去咬一口。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陳志軍自己先把蘋果咬了一口，“在抗美援朝戰爭中，在運送武器彈藥的時候有人給戰士們送了一個蘋果。班長舍不得吃，把這個蘋果傳給班裡的戰士吃。”

　　眾人頓時來了精神，蘋果給戰士吃?班長這個故事想表達什麽意思?看著那個被班長咬過一口的大蘋果，大家不約而同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陳志軍笑了笑，繼續說:“班長把蘋果給了其他戰士，可是其他戰士們卻同樣的把蘋果讓給別人。最後在蘋果沒人吃的情況下，班長先咬了一口動員其他戰士，但是戰士們都小口的吃。結果蘋果繞了防空洞的八個人一圈，依然還有大半個沒吃完。”

　　陳志軍說著還特意拿著蘋果在眾人眼前晃了晃，聲音充滿了誘惑:“你們覺得這個蘋果在咱班轉上一圈還能剩個果殼嗎?”

　　“班長，我覺得這個果殼也不能剩下，要發揚中國人民解放軍勤儉節約的優良傳統，任何浪費都是可恥的！果殼怎麽了，果殼就不能吃了嗎?”歐陽子龍信誓旦旦說著他的歪理，完全曲解了陳志軍的意思。新兵們默默在心裡感慨，還是你牛逼，給你個讚！

　　“班長，試試不就知道了唄。”周南博笑著說。他一笑起來眼睛就沒了，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哦，是嗎，給你們還真有臉吃?嗯，誰現在敢說，我在訓練和內務上已經做得很好了，當之無愧吃這個蘋果。”

　　被陳志軍噎了這麽一下，大家集體沉默了。原來班長是要借蘋果搞事情。我就說嘛，班長能有那麽好心?見同志們辛苦了還特意回宿舍拿個蘋果?都是假的。

　　“沒人嗎?剛才不是還叫得挺歡，現在怎麽一個個都啞巴了。既然你們沒臉吃，這個蘋果就給小胖吃了。”

　　班長在眾目睽睽之下真的就把蘋果給了周達偉，新兵們一下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怎麽，都不服氣嗎?有些話，本來我想放在班務會上說的，借著這次機會，但是看你們訓練一個個偷奸耍滑，今天就借這個機會，讓你們找找差距。”

　　蘋果就這樣給小胖了，大家都有些不服。其實班裡新兵都有些排斥周達偉，因為他不合群，甚至給人一種冷冰冰、拒人千裡之外的感覺。

　　舉個例子，大家中午吃完飯回班了，班長陳志軍耳機一戴，手機一掏，枕頭一拿，床上一躺就開始刷抖音。

　　林笠使了個眼色，大家都明白啥意思了，悄悄躺床上，誰也不說話，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把班長從刷抖音的快樂中吵醒。

　　大聲滴不要，悄悄滴睡覺。呦西。

　　就在新兵蛋子們快睡著的時候，陳志軍的聲音讓新兵們像炸毛的貓一樣，猛然從床上跳起。

　　“喲，都睡著啦，內務日吧欻，睡覺倒是挺積極嘛。我就玩了會手機沒看你們，一個個都躺床上了。”

　　“你看看你們那被子，居然還有臉睡覺?大中午的一個個他媽的睡得比我都早！”陳志軍咆哮。

　　睡在對面的排長扭頭看了陳志軍一下，然後又繼續看手機了。班長只是吼兩句而已，只要不涉及打罵體罰這種原則性的問題，幹部就不會插手。

　　“在你們睡覺的時候，只有小胖一個人在疊被子。同樣都是新兵，差距就是這樣日積月累被拉開的。”

　　陳志軍的這番話反而把周達偉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他才是犯錯的那個人，感覺別人看他的眼光都是火辣辣的。

　　這下階級矛盾一下就轉移到周達偉身上了。

　　“周達偉睡覺去，其他人疊被子。什麽時候感覺自己疊得差不多了，什麽時候來叫我檢驗。”

　　“班長，我...”

　　周達偉支支吾吾，站在原地不動。

　　“我說，睡覺，聽不懂命令是嗎?”

　　“是。”

　　當所有人都想混一混，你卻非要裝逼的時候，這就比較吸引仇恨了。

　　訓練場上......

　　陳志軍說:“所有人都在睡覺的時候，只有小胖在疊被子。剛才站軍姿，你們誰敢說自己沒偷偷放松了?還是只有周達偉，那個胸一直是挺著的，手也貼得緊緊的。你們不要把我當瞎子，很多事我看在眼裡，只是沒有說而已。包括你們那些喜歡偷奸耍滑的，我送你們一句話:現在欠下的東西，以後終究是要還的。”

　　陳志軍說到“偷奸耍滑”這個詞的時候，洛天宇感覺臉上火辣辣的，這可不就是說他麽，班長剛才身邊走開，他馬上就偷偷放松了一下。

　　這下大家算是徹底服氣了，這個蘋果，給周達偉吃了確實是當之無愧。

　　“按照規定訓練場上不能吃東西，不過既然我敢把蘋果獎勵給你，你就放心吃， 被幹部和教員看見了，我來頂事。”陳志軍說。

　　“謝謝班長。”周達偉突然有些感動。

　　然後周達偉一口沒吃，直接把蘋果轉贈給了林笠。

　　“這是什麽劇情?”

　　“說實話我也沒看懂。”

　　大家都有點摸不著頭腦，包括林笠本人也有點懵。

　　大家都明白這個蘋果的價值。你就算賣五百塊，拿著它在訓練場上溜一圈，還是會有人買的。為什麽?物以稀為貴，就像沙漠中的一瓶礦泉水，賣多少錢都不為過。

　　“林笠，班長說你被子疊得不錯，我想...我想請你以後也教教我，麻煩了。”

　　“咳咳，這個...你不用這麽客氣啊，大家都是一個班的戰友，教倒是說不上，我們以後互相學習嘛。”這下輪到林笠不好意思了。

　　“謝謝！”小胖這聲感謝是發自內心的。

　　“這個，我也不能一個人吃獨食對吧，師弟，你吃吧，大家都吃點，解解渴潤潤喉。”

　　林笠咬了一口蘋果後遞給了洛天宇，洛天宇沒有任何猶豫，大大咬了一口以後傳給了歐陽子龍。

　　蘋果在傳了一圈之後，只剩下個果殼了。

　　隨著教員的一聲哨音，部隊又開始訓練起來。不過陳志軍驚奇地發現，現在班裡的新同志們就像滿血復活一樣，很少再有人搞些偷奸耍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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