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問道,“哪?”
“黑市。”我說道。
“黑市?我們去那幹嘛?”水墨不解,“上仙找雞頭給你訂了桑半落?”
我“嘖”了一聲,“都什麽時候了,你能不能正經點?我們去黑市找上仙。”
“上仙去黑市幹什麽?你不是說他要去幫你找白……”水墨突然眼睛一亮,問道,“小白,你的意思是?”
我點點頭,“降靈告訴我們白二已死的這個消息,應該不假,也許正是她親眼所見……上仙跟我說過,惡靈死後,會以靈胎的形式出現在黑市裡,七天后就會成形。”
水墨道,“你的意思是,上仙想在白二爺成形後,幫它‘完整’並將它帶出黑市?”
“對!”我自認為分析得天衣無縫。
“對個屁!”水墨說道,“你是打算讓上仙把誅靈石跪穿了啊!”
我不解,“這跟誅靈石有什麽關系?”
水墨拍下大腿,說道,“關系大了!仙靈哪能任意插手惡靈輪回大事?這是犯了重規!如果上仙真做了這種逆天改命的事,九層誅靈塔都關不住他了,估計仙靈尊要給他蓋第十層了,而且,上仙這輩子都別想再從誅靈塔裡走出來!”
我心一顫,問道,“會……會罰的這麽重嗎?”
水墨問道,“這重嗎?惡靈輪回,是連仙靈尊都無權涉及的事,上仙要是插手了,先是僭越篡權,後是越界犯規,那樣的處罰重嗎?”
我呆愣的看著水墨。
水墨道,“小白,我說句你不愛聽的,白二爺是討人喜歡,但是再怎麽說,跟上仙的尊位比起來,還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我覺得上仙應該不會為了救它,斷了自己萬年的道行。”
話是這麽說,但我的心裡還是一陣陣的發毛。
小粉這次特意來找我,跟我說白二的事,總不可能只是來給我寬心的。而且他一向不會主動交代自己的行程去處,這次,他又告訴我他會去處理白二的事,又讓我不要再追下去……
這種感覺就像是臨別之際的叮囑,這家夥該不會是來跟我告別的吧?
“想怎麽呢,眼睛都直了?”水墨推了我一下,“你要是不放心,我就陪你去一趟黑市,如果白二爺真的在那,上仙不好出手的事,我們兩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你讓火哥明天一早來,也是為了問他當年是怎麽從黑市裡出來的吧?”
我點頭,“畢竟是有過實戰經驗的人,總會有些方法技巧的,他總不會告訴我,他純粹只是碰運氣吧?”
“那就先這麽著,睡吧,明早盤他。”水墨拉下帽子,一頭扎在床上。
“哎!你睡這我睡哪啊?”我問道。
水墨不耐煩道,“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在阿甫熱勒家那會,你,我,上仙,我們三個不也是睡的一張床嗎?我給你挪個地方,別矯情了!”說罷,他向牆邊挪了五公分。
我站在床邊躊躇半天,最後還是過了不了自己這關,趴在桌子上對付了一晚。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水墨的鼾聲吵的再也睡不著了。我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起身挺挺腰。
今天的身體狀況跟昨天差不多,也許像小粉說的,我跟白三兩個人弄得兩敗俱傷,導致我現在身體恢復的速度也受到了影響。
我看著桌上白二的項圈,把它攥在手裡半天,最後又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走出房間,坐在門檻上,從水墨的外套口袋裡摸出煙和打火機。
天漸漸亮起來,晨霧也慢慢散去。幾片柳絮飄落下來,我攤開手,掌心一冰,抬頭看向天空,原來是下雪了。
我想到了黑市裡的雪,當時那種冰涼的觸感,到現在都還記得。不知道有一天,我會不會也變成那裡的一片雪,落在別人的指尖。
“小老弟,這麽早就起來賞雪啊?”火哥端著托盤,老遠就對我喊道。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火哥很少黑臉發火了,話也變多了,還常常能看到他的憨笑,跟起初我見到他時判若兩人,這樣,挺好的。
我滅掉煙,起身笑道,“火哥也這麽早,辛苦了。”我推開門,水墨那小子還在睡,我走過去踢了他一腳,說道,“最後一個雞腿我吃了啊!”
水墨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拉開帽子問道,“今天有雞腿吃啊?”
我坐到桌邊,說道,“誰一大早起來給你殺雞?這裡的人都趕我們走呢,有綠葉吃就不錯了。”
水墨揉揉眼睛走過來,看了眼桌上的炒青菜,“小白,這得虧是白爺炒的,不然我最多吃兩頓就夠了。”
火哥把米飯放到我面前,說道,“今天是白爺燜的米飯,你鑒定下。”
我笑笑,“光用看的就知道了,火哥也坐下一起吃啊。”
火哥應了一聲。
我看了眼水墨,他立馬意會,問道,“火哥,白爺他們計劃什麽時候離開牛家村啊?”
“昨天不是說一個星期內嗎?”火哥低頭吃著菜,“不過,白爺現在跟他的小相好正打得正火熱,短時間應該不會走的,要離開,也是我們離開。”
“那他有沒有交代你們離開後要去哪?”水墨繼續道,“我們現在線索也斷了,總不能一直在外面晃蕩著,盼望有一天會跟上仙來個偶遇吧?”
火哥看了看我們,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計劃啊?”
我心說,這悶頭雞不呆啊,一下就猜到我跟水墨另有心思。
火哥對我說,“昨晚回去時白爺就說,你們兩個今早找我一定又想作妖。”他笑笑,“知子莫若父啊。”
“他嘴裡就沒說過我一句好話。”我心說,雞還是呆的,精的是那老頭。
火哥問道,“小老弟,那你這次又有什大動作?”
“火哥是爽快人,所以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直言道,“明天我會跟水墨離開牛家村。”
“明天就走?這麽急?”火哥問道,“那老哥有什麽能幫上你的?”
“有有有!火哥你簡直就是我們接下來計劃中的靈魂人物。”水墨湊向火哥,低聲道,“我們想跟你請教下,有關‘完整’的方法。”
火哥一頭霧水的看著水墨,問道,“什麽完整?”
“黑市,靈胎,完整,二世啊!”水墨一拍桌子,越說越激動,像極了挖八卦新聞的狗仔。
我補充道,“聽說火哥是唯一一個,能從靈胎找回全部真身並離開黑市的惡靈,所以我們想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訣竅。”
“沒有訣竅。”火哥輕描淡寫道,“我那只是碰運氣。”
水墨一口飯嗆在喉嚨裡……
我笑笑,“火哥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方便說?這種接近於零概率的事都能被火哥做到,幸運女神該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小老弟,這種事我騙你們幹嘛呢?”火哥道,“訣竅是真沒有,不過我倒是有一些心得體會。”
水墨道,“快說快說!”
火哥道,“這全身配件在完成一半之前,人是沒有完整的思維邏輯的,只有極淺的意識和情緒,前者會支配你要去做什麽,後者會讓你感知到喜怒哀樂。”
“能不能說的明白點?”水墨問。
火哥道,“說得簡單點……”
“別別別!”水墨打斷道,“你千萬別說的簡單,我們要聽詳細的。”
火哥不耐煩的看了水墨一眼,“成型一半前,你只會有一些簡單的情緒,和機械化去找肢體的意識。”火哥邊吃邊說,“比如,你會高興,會恐懼,會低落,但不會有記憶。你只知道要去找肢體,然後不斷的往自己身上安裝。成型一半後,你才知道自己在幹嘛。”
水墨半信半疑道,“火哥,你的意思是,你單憑運氣先拚成了一半,從而有了邏輯,你發現這半身裝備還挺適合自己,然後又順利的完成了剩下的一半,完整後,你的記憶也隨之恢復,接著樂顛顛的離開了黑市?”
“差不多吧。”火哥吃完最後一口飯,問我,“不過小老弟,你跟老哥打聽這事幹嘛?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靈胎,所以未雨綢繆?”
水墨接話道,“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嘛,小白本來就是一個喜歡瞎操心的人,這次還幾乎折在了牛家村,所以就想跟火哥取取經了。”
火哥一本正經道,“多往好的地方想,多做些壞的打算也是應該的。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為自己做長期打算的了,不過小老弟,有我們這麽多人在,就算你想變成靈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心道,是嗎?話說前兩天老子就差點變成靈胎了。我放下碗筷,一瞬間沒了食欲。
火哥見狀問我,“今天的飯菜也不合胃口?哦對了,白爺煲的湯應該差不多好了,我這就去看看,好了給你拿過來。”
火哥走後,我問水墨, “可信嗎?”
“半真半假。”水墨說。
“哪一半真,哪一半假?”我問道。
水墨道,“湯快好了是真,說你不容易變成靈胎是假。”
我埋怨道,“做一個正經人對你來說有那麽困難嗎?”
“我不正經的形象,在你心中已經根深蒂固了是嗎?”水墨反駁道,“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分析!你想啊,他們應該都不知道白二爺的事,我們問火哥的問題也是沒有預兆的,如果換成是白爺,他可能立馬就能給你編出一個傳奇來,但火哥這腦子,就算給他個劇本,他都背不下來那些台詞。”
“這麽說,你覺得火哥的敘述是真的?”我問道,“那你說我不容易變成靈胎是假,什麽意思?”
水墨一瞪眼,“還什麽意思,你看看你平日裡都在乾些什麽,這馬上還要去黑市參合惡靈輪回的事,你不變成靈胎,都對不起那些安分守己的惡靈!”
我撇撇嘴,“活著不就是為了折騰嗎?死後自會消停。”
水墨無奈說道,“也不知道哥們兒遇到你是福是禍。”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想那麽多幹嘛,老天自有安排。”我起身道,“走,出去賞雪。”
“下雪了嗎?”水墨推開門,自言自語道,“又下雪了……”
我走過去,看到水墨若有所思的望著天空,神情落寞。估計是在想那個給了他名字的姑娘。不知道水墨看過多少場雪,但是從那年之後,每一場雪,一定都對他有了特殊的意義。
我拍拍他,“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