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走了。
妖物的體魄本就強過人類許多,它又得到了幾日的精心照料,沒多久就養好了傷。
但它拒絕了余七安讓它留下的邀請。
白狐與德雲觀內師徒倆的交情,往大了說是一份香火之情,往小了說其實就是幾面之緣。它當日肯冒著風險去阻攔李楚,已經是仁至義盡。
想讓它放棄自由來認主,未免就有些癡心妄想。
中途王龍七還興衝衝來過一次,問白狐想不想要追隨他,並刻意展露出了滿身的銅臭味。
但顯然,這對好姑娘百試百靈的招數並不適用於好狐狸。
白狐二話沒說就給他來了泡熱的。
當場滋醒。
德雲觀的日子也變得忙碌了起來,自李楚回歸以後,每天都是香客盈門。
其中九成是女子。
另外一成男子多半是來看小月兒的。
沒錯,現在錦鯉少女也有了自己的一批擁躉。
除了相貌清純可人外,主要原因是附近的百姓都在傳,得到這個小姑娘一句祝福,就能夠心想事成。
三清殿外的警示牌也豎了起來——文明上香,尊重道士。禁止觸摸,違者罰款。
這個牌子確實能警告大多數慕名而來的香客,但是對於其中小部分財大氣粗的人來說,罰款警告無異於明碼標價。
還是有人想鋌而走險來和李楚近距離接觸。
這時候他往往就要展露出閃避點滿的身手,並嚴正警告一番:“德雲觀並非法外之地,這位姑娘請謹言慎行。”
令人意外的是,往往他的態度越冷淡,那些人就會越癡迷。
就像某種傳說中的特殊體質一樣。
李楚大為困惑。
觀主余七安起初也失落了好一陣,但也沒辦法,那些曾經追隨他的老姐妹們,都已經過了狂熱的年紀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把前浪推倒在沙灘上。
唉。
但很快,他就從悲傷中抽離出來,展現出了一個道觀掌舵人的極高素養。
余道長在德雲觀的前院,豎起了一個香客大榜,上面記錄著一個月中捐贈香火最多的十名香客的名字。
排名榜首的香客,將獲得一次小李道長的免費上門驅邪。
其余九名香客,將獲得一枚秘製的開光符籙。
無形之中,營造了一種離榜首越近代表對小李道長愛得越深的氛圍。
香客們頓時瘋狂了。
現在道觀一天收到的香火,就要超過之前一整個月。
余七安的臉每天都笑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菊花。
但是李楚卻覺得這樣有些不太好,他們畢竟是一座道觀,賺的是替人消災的錢,又不是什麽文人雅士的聚會場所……
余七安似乎看出他心存顧慮,於是寬慰他道:
“徒兒,時代變了。”
“在我們那個年代,拳頭大的人說話聲音就大,實力強的人就是對的。但現在不是了,哪裡有那麽多邪祟給你殺?如今的江湖沒有那麽多刀光劍影,誰的追隨者多誰就佔理。”
“你看現在的那些什麽上古傳承、十二仙門、隱世家族,還不都是要推出幾個有代表性的人間行走。”
“像神霄門的戰雲霆啊,廣寒宗的清劍玲啊,杭州府裡最紅的那個朝天闕的展留名……這種名滿天下的少俠、仙子,往往一個人就有成千上萬的擁躉,所過之處萬人空巷。”
“他們的宗門也都會從他們身上獲利,
並想盡辦法維護他們的形象。這些人間行走每出席一個仙門盛會,都要專門找人設計出場方式,穿價值千金的衣服,回頭還要找說書先生滿河洛去講自己的事跡。” “和這些人比起來,咱們這一套只能算是小打小鬧。要是能借著你的名氣,把咱們德雲觀給推出去,何樂而不為啊?”
李楚點點頭,道理他都懂。
事實上,這種情況他也非常熟悉。在前世是再正常不過的追星行為,只是想不到這裡這麽早就形成了這樣的圈子。
雖然他仍然覺得這樣做怪怪的……但是也沒有再提出什麽意見。
因為她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
在初秋的某一天,有一行三人踏入了余杭鎮的土地。
領頭的是一位金發虯髯的壯漢,頭髮蓬松,高大威猛,上身半赤裸,健碩的胸肌與虯結的手臂,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他左邊是一名體型瘦高的漢子,樣貌看上去尖嘴猴腮,唇邊兩撇小黑胡,屬於那種乍一看不太像好人,仔細看越看越壞的長相。
而右邊,則是又一名引入矚目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對襟的白色襦裙,內襯刺繡紅色抹胸,用一條水綠色的緞帶系著纖腰,儀態慵懶。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她胸前,突出一個巍峨高聳、宏偉磅礴。
頭上梳著雙花雲髻,膚如凝脂,眸光淺亮,倒是位頗有氣質的美人。可惜這樣一副可人的臉孔,第一眼總是會被人忽視掉。
金發壯漢看著前方繁華的鎮子,用洪亮的聲音道:“我們此行前來,不成功為老五報仇,誓不返回青翼樓!”
瘦高漢子尖聲尖氣地道:“大哥,你小點聲兒,等下道邊賣燒餅的都知道咱們是來給老五報仇的了。”
金發壯漢嗯了一聲,之後用盡量壓低但是依然洪亮的聲音說道:“老五當初領的任務, 就是去刺殺此間的余杭縣令。殺一個凡人,本不該是什麽棘手的活兒。但既然接連有人失敗,就說明那縣令肯定有人保護。我們只要繼續對這個縣令下手,八成就能見到殺老五的人了!”
“誒,大哥,稍安勿躁啊,你忘了我們來時候怎麽商量的了?”瘦高漢子連忙攔著他:“咱不是說好了,從長計議嗎?”
金發壯漢皺著眉:“那你說哪裡長?”
“老五傳回來的消息,是說道士恐怖,讓咱們不要給他報仇。以老五的脾氣,能說出這種話,說明什麽?他是真的被人嚇破膽了!既然咱們還是決定要來,當然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送死。咱們先調查清楚,這個余杭縣令的身邊到底有沒有道士保護他。如果有,是什麽來頭。然後再針對對方的境界謀劃下手,保證一擊必殺!這才是報仇該有的樣子嘛,對不對?”瘦高漢子慢慢勸道。
金發壯漢沉沉地說了聲:“好,那就先聽你的。”
旁邊白衣女子忽然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抹胸扣子驟然一緊,路邊行人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
癢,鼻子好癢。
女子覺得周圍氣氛有些奇怪,漫不經心地眯眼瞄了一下四周,好奇道:“咦?這裡的人怎麽都鼻子流血了?”
瘦高漢子捂住鼻子,甕聲甕氣道:“許是最近入秋天氣乾吧?咱們還是先找地方安頓下來,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金發壯漢也捂著鼻子,說了聲:“好,從長計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