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軒的事情僅僅一天就傳揚開來,畢竟天降巨爪那一幕太過驚人,也沒法隱瞞,很快就被演繹出各個版本。
也許是為了平息事態,幽蘭軒方面很快就給出一個接近事實的說法。
有大妖垂涎將離姑娘的美色,想要以妖法掠走將離姑娘。多虧一位路過的熱心群眾出手,及時救下了將離姑娘。
而這位熱心群眾,就是城南新開的德雲分觀的小道長,李楚。
這個版本,應該是經朝天闕同意後放出的,兼顧了各個方面。
背後的交易被隱藏了,反而突出了將離姑娘的魅力,更添了幾分光彩;沒有點破神霄門與豢龍國的矛盾,讓各方都能暫時穩定下來;其中李楚這個名字的出現,對德雲觀來說無疑是一件重大利好。
尤其是第二天,將離姑娘還親自登臨德雲分觀感謝,更是證明了此言非虛。
不過這個舉動,是出自官方授意還是她個人意願,那就不好說了。
……
分觀內。
李楚和衛將離相對而坐。
場景一如先前在幽蘭軒中,只是殿前青煙嫋嫋,少了些曖昧燈光,多了幾絲清雅韻味。
但將離姑娘的臉色依然像是剛剝的蝦仁兒一樣鮮紅。
李楚緩緩開口道:“有些話,昨晚在幽蘭軒中不大好說,剛好將離姑娘來到我觀中,我想問一些問題,不知可不可以……”
不好說出口的話……
將離姑娘心中咯噔一下。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嗎?
她羞澀的一垂首,想著待會兒用怎樣的姿勢抬頭說“我願意”會比較唯美。
“我想問……將離姑娘在幽蘭軒中,可曾看見過坐鎮幽蘭軒的修者?”李楚認真發問。
“啊?”
衛將離愣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浪費情緒。
但是看著李楚一本正經的樣子,她又趕緊想了想,回答道:“這個還真沒有見過,幽蘭軒裡好像沒有修者。”
通常,大型的青樓裡請一兩位供奉坐鎮是很正常的。
反而是沒有修者坐鎮,是很反常的事情,尤其是幽蘭軒這樣子業內頂尖的存在,不可能不考慮這樣的風險。
李楚點點頭,又問道:“那將離姑娘知不知道,幽蘭軒的幕後東家是誰?”
一座銷金窟的背後,定然有著強大的勢力支撐,不然根本不可能發展壯大。只是或明或暗的區別,隱蔽一些的,尋常姑娘可能根本接觸不到。
但是衛將離這種花魁級別的好姑娘,還是有可能知曉一些內幕的。
“東家啊……好像有幾位。”將離姑娘如實答道:“我見過的只有婉姨,但是肯定不止她一人。”
“婉姨?”
“婉姨名叫蘇婉,她當年也是神洛城裡紅極一時的花魁來著。”衛將離耐心解釋道:“隱退之後,就一手創辦了幽蘭軒。”
“原來如此。”李楚再次點頭。
看來想查出陰氏的消息,還得挖得更深一些才行。
“小李道長……是想查關於幽蘭軒的什麽事嗎?”衛將離問道。
她本就聰明,也早就猜到了李楚去幽蘭軒根本不是單純地逛青樓的。
道理很簡單。
他要是想找姑娘,根本不用費那個力。
甚至他自己可以開一家青樓,讓姑娘們過來消費……
“沒什麽。”李楚搖了搖頭。
“我不是懷疑你……我是說,小李道長要查什麽,我可以幫你。”將離姑娘小心說道。
幽蘭軒雖然將她養大、教她學藝、捧她走紅……是家一樣的存在。
但是……
如果可以,她不介意換家。
李楚自然不會讓她去涉險,也不會將事情托付給外人。
他淡然笑道:“多謝將離姑娘,只要不向別人透露我們的談話就好。今日這幾個問題,就當做我們之間的秘密。”
雖然這幾個問題也沒什麽,但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難免會懷疑他的意圖。所以提醒兩句,也算是謹慎起見。
可衛將離卻心肝一顫。
啊。
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嗎?
那……
她的思緒一下飄遠。
如果生男孩,希望他一生過得容易、勇攀高峰,就取名叫李容高。
如果生女孩,希望她一生嘉言懿行、誠實待人,就取名叫李言實。
她胡思亂想著,不知怎麽就走了出來。
出了大殿的門,在門口遇見王龍七和狐女。她微微一笑,膚色瞬間恢復冷豔高貴的白,輕輕點頭示意,禮貌而疏離。
“好家夥。”王龍七看著她的的背影,小聲道:“她這變臉速度有點強啊。”
狐女笑著眯眯眼,“女孩子遇見真愛是這樣的。”
“哪有什麽真愛。”王龍七撇撇嘴,“不過見色起意罷了。”
狐女瞥了他一眼,笑道:“總好過見財起意。”
王龍七一陣唏噓。
他對於李楚用一兩銀子都能博得衛將離的青睞始終耿耿於懷,尤其是後來聽說,有人花了三萬兩請衛將離選別人。
讓他更是心生惶恐。
假如連錢都買不到真愛了,那這世道還怎麽活?
眼淚不爭氣的就流了下來。
地獄空蕩蕩,李楚在人間。
……
對於李楚和衛將離的逸聞,崩潰的不止他一個。
南城觀裡。
杜道長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他坐在淨室之中,黑著一張本就很黑的臉,盯著一本道經看,半天都沒有翻動一頁。
了解他脾氣的弟子都知道這是觀主最容易發火的時候,不敢湊上來勸他。
最後還是韋道長出馬。
“師兄,這是怎麽了?”韋道長走上來,關切地問道。
其實他知道怎麽了。
杜道長從前最喜歡的就是將離姑娘,去年將離姑娘參加花都大會的時候,他還曾將一年的積蓄買了絹花,給將離姑娘鋪了三尺花路。
他甚至曾經對弟子說過,願意喝將離姑娘的洗澡水。
當然,這只是一句戲言,不過也足以看出他的感情是極深的。
只是作為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道士,他從來沒有奢求真地去和將離姑娘發生些什麽。
可是現在……
將離姑娘卻來到了城南,進了道觀,和他的直接競爭對手傳出了逸聞。
他心態當場就崩了。
“師弟……”見韋道長進來,杜道長嘴角一扁。“我心裡委屈……”
“師兄放寬心態,可不能動搖道心啊。”韋道長忙勸道。
“你說,我地位不如那小道士嗎?”杜道長問。
“雖然都是觀主,但是我南城觀規模遠大於他,師兄自然是贏他的。”韋道長答道。
“你說,是我修為不如他嗎?”杜道長又問。
“這個……師兄修行數十年,他才修煉幾年,應該是不輸給他的。”韋道長心裡犯著嘀咕,嘴上答道。
“那是我長相不如他嗎?”
“師兄與他……”韋道長咬著牙:“伯仲之間!”
哢嚓——
晴空一道霹靂響起。
韋道長趕緊心中默念道經,請求寬恕。
杜道長仰首望天,一咬牙:“不行,我們必須把那德雲觀趕出城南!”
“嗯?”韋道長納悶道:“師兄上次回來不是說,他修為高超、背景深厚,又傍上了鴻門,不適宜再與德雲觀衝突嗎?”
“我改變主意了。”杜蘭客的眼中冒著熊熊的怒火:“先前你們的手段還是太仁慈了。”
“這次……”
“我親自去會會他們!”
……
與此同時,李楚也正要出門。
道袍、布鞋、背劍、道髻……
一切都是最熟悉的裝扮。
他要去的地方,是之前去過的那家醫館。因為方才聽說了一個消息,令他有些驚訝。
劉大夫死了。
死得非常安詳,就那麽趴在醫館的桌案上,靜靜離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看起來就是思慮過度,都說他是為了醫館過度操勞。
可是李楚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他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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