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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有毒》一百三十八 履歷
趙太醫道:“臣見皇上指節間生出些許腫脹不熱不紅,皇上身上又寒熱往來,必是附骨疽已成。”

 我忙問:“那該如何?”

 趙太醫道:“依臣看來皇上此疾仍並不嚴重,起病倉促,好在娘娘及時為皇上降了熱,待得臣開一劑方子,皇上定要好生調養才是,斷然不可再舟馬勞頓,風塵仆仆了。”

 載湉一覺醒來,已經不再發燙,但面色卻依舊不大好,有些發灰發白,我勸載湉休息一日,可他卻偏要堅持早朝,剛下地就一個踉蹌,好在我和范長祿扶住了。

 我心裡依舊十分擔心載湉的身體,於是就去承乾宮找了榮壽公主,求她偷偷帶我去幹清宮金鑾殿上窺視早朝,我向來對朝政沒什麽大興趣,說是窺視早朝,倒不如說是窺視載湉。

 榮壽公主自然也是信任我的,兩個人就在承乾宮換了宮女衣服混在一行人種悄摸摸地入了乾清宮金鑾殿。

 載湉正在朝上震怒,一是因為戶部尚書閆敬銘為了討好慈禧,允許公開出售鴉片並征稅,名曰“土藥稅”,每年此稅可收得一百四十余萬兩白銀。二是因為在慈禧的帶頭之下,滿清官員貪汙腐化之風極盛,就在這時朝上竟正現出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官場現形記。

 載湉斥了戶部尚書閆敬銘後,愛新覺羅??載漪、愛新覺羅??載振幾個就趁熱打鐵順勢點出了玉銘。

 幾個人說玉銘原是西城一家大木材廠的老板,是旗人。因走李蓮英之門路,而獲得建廟工程。但他卻以偷工減料,虛報工價等方便侵吞了數萬兩白銀的營造費。

 除此之外,玉銘還勾結太監,偷走皇宮內的十余件古董寶物,價值數十萬兩白銀。僅此生意便讓他發了一筆橫財。他曾經以修建頤和園為名義給了李蓮英不下三十萬兩白銀。沒過幾日,他就繞過了載湉得了個四川省鹽茶道的肥缺。

 載湉讓玉銘按例上朝謝恩並呈履歷,此人長相肥頭大耳,一看就是個安於享受的模樣,根本不是什麽經世之才。

 榮壽公主也在旁邊小聲嘟囔道:“這什麽人呐!”

 我忙扭頭示意她噤聲。

 榮壽公主撇一撇嘴表示無奈。

 殿上,載湉耐著性子問了玉銘一句話:“你一向在何屬地當差?”

 玉銘答:“奴才一向在萬興號。”

 載湉再問:“萬興號屬於何衙門?”

 玉銘道:“其實是西城的一個大木材廠,奴才是一名管事,上上下下均有奴才一人管理。”

 載湉說:“那你是個木匠了?”

 玉銘極自在答:“奴才原是木匠出身。”

 木匠既非科舉,又非軍功,僅靠捐資修建頤和園而外放四川鹽茶道,這不是在載湉的面前明目張膽的揭露買官內幕麽?

 載湉不動聲色,仍耐著性子問道:“為何不做木匠,而要去做官?”

 玉銘直言道:“聽說四川茶鹽道一年能有十余萬兩白銀進帳,比木材廠生意好。”

 載湉又問他是否會讀滿文,他說”不懂”。又問他是否會寫漢字,他說“會”。

 載湉聽後極為生氣,手握拳捂嘴清咳了兩聲。

 我心跟著一顫。

 又命范長祿將玉銘帶下寫履歷。

 等了好久,載湉讓范長祿將玉銘重新帶上,也不知那紙上寫了什麽,載湉忍無可忍,將紙張裹作一團扔在玉銘臉上,又立即命玉銘“同知降補”,大約這玉銘是沒有升官發財的機會了。

 不消幾日,紫禁城中每個人就都知道了玉銘這個人,並成為了許多人茶前飯後的笑柄。

 後來載湉又下令進一步調查廟工及偷古玩之事。雖真相大白,但玉銘早已將古玩賣到使館中,想追髒已不可能。據說在李蓮英安排下,玉銘削發為僧,躲入北京西山一廟中,也不知消息真假。

 走了半晌,終於到了養心殿,還未上階,范長祿就忙下來扶著我焦急道:“這可怎麽辦好?”

 我問:“福晉的事情皇上知道了?”

 范長祿歎息道:“早朝前皇上就知道了消息,早朝上就一言不發,下了朝也是一言不發,一直把自個兒關在養心殿裡頭,奴才們也不敢進去。”

 我道:“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你們怎麽也不瞞瞞呢?”

 范長祿無奈道:“奴才們想瞞也得瞞得過呐!”

 我低眸看范長祿一眼,隨即深深籲出一口氣,“本宮進去瞧瞧!”

 范長祿悄然推開前殿大門,我一人走進去,和煦的陽光透過南窗灑落在玄色的光亮地磚上,斜斜地將載湉落寞的身影打在一側白牆上,載湉正蜷縮著坐在磚地上,背部靠著榻底,稍稍垂著頭,默然怔怔,我見狀沒有立即過去,只是回頭出了門,吩咐范長祿去膳房拿幾壺酒來,等了片刻後,王商就燙好了三壺酒過來,我接了,這才端著酒來悄然到載湉身邊坐下,在地上斟了一杯遞到載湉面前,什麽話也不說。

 載湉睨了一眼,緩緩抬眸,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隨後我也給自己斟了一杯,“珍兒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珍兒今日不是來勸皇上的,而是來跟皇上一塊兒分擔痛苦的。”說完,我也一飲而盡。

 載湉抬手搶過我的酒杯, 沉聲道:“你別喝了。”

 我又把酒杯奪過來,“不,皇上,珍兒要喝,珍兒自入了紫禁城後就不敢喝醉,生怕喝醉之後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做了什麽有違體統的事,即便心裡再難過也只能靠自個兒壓著,珍兒很明白失去至親的那種無依感。”

 載湉側過臉,“珍兒實在說自個兒的阿瑪嗎?”

 我一笑,緩緩搖頭,“珍兒不是在說阿瑪。”

 載湉淡淡道:“那就是你額娘。”

 我搖頭,一面再把酒杯斟滿,一面含笑道:“皇上不知道珍兒曾經經歷過什麽,如果皇上知道,就會明白珍兒所承受的痛苦並不亞於皇上分毫。”

 載湉喝一口,側一側身子,看著我道:“那珍兒就跟朕說說。”

 我也喝,“珍兒沒有辦法告訴皇上。”

 載湉道:“你說。朕,不告訴旁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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