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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在漠南草原上追擊搜剿鮮卑殘敵的同時,呂布軍的殘部也是緩緩行軍回歸雲中、九原。
部隊走得很慢,這也是沒有辦法,因為傷員太多了。
這一戰雖然是漢軍最終取得了決定性勝利,但傷亡也是不小的。呂布和關羽兩軍加起來,也死傷了一兩萬人,才把拓跋力微的主力殲滅。
好在這基本上是掃清中原北方威脅的最後一戰了,這個數字也是可以接受的。
當年漢武帝對匈奴,打了那麽多年,至少死了十幾萬士兵,還沒算其他非戰鬥減員。如今劉備對鮮卑加烏桓的草原聯軍,靠著有一定技術代差的武器裝備,前後戰事兩三年間,全加起來也不到五萬的正規軍傷亡,以及數倍的百姓,算是完成得很不錯了。
另外,這次戰役的傷亡中,呂布的部隊就佔了至少七成,關羽部才三成,呂布軍基本上打完也喪失了建制,得重新整編。
而且那些從軍年限早的、董卓執政時期前就從軍的老人,哪怕當年還只是個小兵,如今也至少五十幾歲了。
而這些老兵在戰鬥中損失也是最大的,當最後一批曾經有過服務董卓經歷的部隊都退出歷史的舞台,剩下的新人當然是越來越直接心向朝廷,便於被整合。
呂布本人也因為傷重,稍稍拖了一陣時間,最後還是在歸途中,油盡燈枯不治了。
退兵之前,關羽曾經分給他們一些大篷車和其他運輸工具、馱畜,好便於傷兵們行軍時安穩一點,能有車坐,不用再親自騎馬。
呂布臨終之前,身邊的心腹親信也請示過他,要不要拆一輛木料最好的大篷車,把木板拿下來當棺材,但是被呂布拒絕了。
都混到這個份上了,呂布又不是怕死,他也想留個盡量英勇的身後名。棺材這種東西有什麽用?難道死人還能感覺出來躺得舒不舒服?
所以呂布關照親信們,真到了那一刻,把前幾天戰死的他那匹戰馬、剝下來的馬皮,把屍體包起來運回去就好了。
親信們也都嚴格遵照,在最後回到九原郡的時候,入城式時還大張旗鼓舉哀,讓全城百姓都出來吊唁。
嚴格來說,呂布最後在歸途中傷重病死,好歹也比直接在戰場上戰死,身後名更好一些。也給了後來寫史料的人更多操作空間。
這樣,他一方面也算是“勤於國事、在軍事行動過程中死了”,另一方面也不給拓跋力微一方“直接戰陣之上擊殺呂布”的名頭和功勞,算是兼顧了勇名。
這個境遇,基本上跟歷史上黃忠斬殺夏侯淵後、回軍不久傷病而死差不多了。也跟馬援南征交趾、五溪蠻,在征戰過程中病死差不多。
……
戰事結束後,朝廷自然免不了再有一番盤點計功,各自封賞,普天同慶。
劉備不吝官爵,給關張趙都加了爵位。關羽去年雖然沒立到戰功,但今年撈到了最終殲滅鮮卑主力的戰機,總算是追了回來。
最後關羽一生最高的封縣數量,達到了十二個縣,但很多都是陰山南北、漠南草原上新設的縣。張飛和趙雲都是十個縣。
張飛因為上谷郡的地盤不夠用了,劉備特許從相鄰的漁陽郡劃一個縣到上谷郡,便於上谷郡與草原上的赤峰郡接壤,再封一兩個赤峰郡的縣補給張飛。
趙雲那邊地皮倒是絕對夠封,因為東北平原上新開拓的領土不要太多。柳城郡幾個縣劃給遼東郡公封地,後世四平一帶新設的那些縣,也劃了一部分。
呂布最終在死後得到了雲中公的追封,但因為是追封,所以實際上只是傳給他兒子三個縣封地的侯爵爵位。
不過這也算是事實上加封過了——原本呂布要是老死,他封地傳給兒子的時候,也是要減少一些封戶數的。現在可以頂格給兒子留三縣兩萬戶。
這也給後世留下了一個成例,便於大漢以後對於有軍功的侯爵、死後追封為公的操作,提供了法理依據,後人可以援引。
原本的歷史上,後世很多朝代連人死後追封王爵的都有,比如宋朝嶽飛平反後,可以死後追封鄂王。
但這種事情,在漢朝肯定是不行的,白馬之盟擺在那兒,異姓死後追封王爵也不合法,給個公爵已經算是制度優化了。(曹操上表追封關羽為荊王,這是羅貫中在演義裡編的。關羽在後來的朝代有被追封越來越高的地位,但當時並沒有)
……
時間很快來到212年年底,草原上追剿殘敵的工作還沒結束。隨著嚴冬的來臨,漢軍也駐扎下來,改為封堵為主,但大局已定,所以京城雒陽的氛圍很是欣欣向榮,一派喜慶。
該撫恤的撫恤,該賞賜的賞賜。呂布的親信也派了人想來京城活動,但李素這種巨富,怎麽可能看得上私自收受人的錢財禮物。所以他也沒拿錢,讓他老婆秉筆直書。
還是那句話,對於呂布的蓋棺定論,早年助紂為虐那些事兒肯定還是要寫的,但後續改過自新的部分也如實寫,不偏不倚。
蔡琰在最後的“論”的部分(也就是相當於《史記》裡每個列傳最後的“太史公言”部分),還點評了幾句,把“馬援初從隴右隗囂,後歸光武”跟呂布的初從董卓、袁紹對比了一下,算是很給面子了。
畢竟馬援是何等人物,漢朝評價是很高的,不是隨便誰都配對比。
呂布的家人知道了蔡琰的編年漢紀內容後,也很滿意,這事兒就算過了。
隨著新年臨近,劉備在宮中大宴群臣,也召了張飛趙雲回京述職見面,好好聚一聚,畢竟東胡草原方面的戰事,這個冬天已經徹底掃尾了。
剩下的只是漠南草原的軍事行動,屬於關羽的防區,所以隻留下關羽一個人冒雪頂風沙布防就行。
諸葛亮也因為今年運河網已經全部修完、只剩一個津門城還在營建、黃河與易水河口的航運疏浚還在繼續。
不過這些小工程,不用中書令諸葛亮親自督導,他把最初規劃做好、審查制度設計好,本人就可以抽身了。所以諸葛亮也在年底回了一趟雒陽,明年有必要再外放北巡不遲。
留在幽冀前沿的最高級別官員,暫時只剩下工部尚書國淵。
新年元日,一直到上元節,劉備都邀請了開國六公爵中在京的四人,每日同樂,順便展望討論一下國家大計、長遠方陣。
魯肅、諸葛瑾、劉巴這些負責民政財政的高層,也及時把這三年多裡大興土木、大規模用兵遺留下的財政問題,跟劉備交了個底。
還別說,打仗是真的花錢,這次算打得盡量乾淨利落了,不過還是開支巨大。
想當年漢武帝對付匈奴,最後給將士們的賞賜、撫恤,就累計花掉了近二百億錢,相當於漢武帝時朝廷六七年的全部財政收入——
關鍵是朝廷也不可能所有錢都拿來打仗,還有日常維持統治的其他開銷,要養那麽多官員小吏、搞那麽多工程呢,每年能省出三分之一的錢攢下來打仗,就很不錯了。
所以滅一個北方遊牧外族,花掉漢朝朝廷二三十年財政結余,在漢人官僚看來,都是正常現象。
劉備這次把戰爭時間和糧草損耗都盡量壓縮了,但因為裝備更先進,靠的一定技術代差換來的這個成績,所以在武器裝備和耗材方面的開支,還是比前人高不少的。
七算八算下來,那麽多配套基礎設施建設,最後花了八十多億錢,直接軍費和賞賜、撫恤全加上,也接近二百億(漢武帝時那二百億沒算軍餉和日常開銷,僅僅只是對死傷的撫恤和對立功人員的獎賞)。
最後掃清大漠以南的草原地區、加上建設幽冀基礎設施,三年多裡累計背上了二百六十億的財政開支!
全國每年的農業稅和人頭稅、非河北地區的其他州的徭役,還是要用來維持朝廷正常運轉的。所以能拿來結余還債和打仗搞建設的,基本上也就是相當於國家的工商稅部分。
而國家的工商稅總額,之前一直是七八十億左右每年。原本和平種田的話,這幾年能接近百億。
但因為河北地區被戰亂一定程度破壞,加上之前為了減免國債而發放過一些永久免稅權,所以這部分增幅也被暫時吞噬了。
扶桑的佐渡金礦雖然已經是發現後的第三年了,但是開發還是比較緩慢的。
主要李素和諸葛亮離開扶桑時,只是發現了金礦,但當地基礎設施是幾乎沒有的,佐渡島還幾乎是無人區,“越山縣”也是210年才被扶桑開化移民剛剛定居,之前都是蝦夷野人住的地方。
這樣的地區要開礦,你還得先往裡投錢把交通環境建設好,鋪路造港口碼頭、修船船塢、建設城鎮開荒農田。所以前三年基本上是賠錢的,還在開荒期。扶桑的黃金,也就暫時補貼不到朝廷財政。
至於石見銀山,比佐渡金山發現還晚,現在還處在摸索期,完全沒進行開礦呢。
林林總總算下來,朝廷在開戰前還有五十多億國債沒還清。這三年裡花出去兩百六、工商稅填補兩百,就又是六十億赤字。
李素也建議劉備緩一緩,不要用民過重,掌握好與民休息的節奏。這次要真心輕徭薄賦、不搞事情,等到這一百二十億徹底還清,也好更好地建立政府信用,給百姓一個信心,讓他們意識到朝廷並不是“總想搞事情,一有錢就花光還欠債”。
劉備接受了這個建議,決定從章武十八年開始(213),一直到章武二十年(215),這三年裡好好休養生息。
按照現在的節奏平衡,只要不遇到大的天災,一百二十億的國債赤字,兩年多就能還清了,三年的話還能略有盈余,到時候國庫裡能剩下三四十億儲備零花。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不要再發生任何大的天災前提下的,而事實上以210年代的自然環境、後來的歷史記錄,李素也知道這基本不可能。
天下太平後,最多瘟疫流行能稍稍控制一下,畢竟打仗少、批量屠殺屍體處理不過來的情況變少,瘟疫也會減少。
而水旱蝗災這三大件,是不以人類活動形勢為轉移的。所以原本漢末三四年一大災,現在能壓低到五六年一個大災就不錯了。
這一點其實早在司馬遷寫《史記》時、討論天文歷法部分,也有過樸素總結了,算是對天時的一個周期歸納。在農業時代,也是存在天災導致的“經濟周期”的,只是古人總結不出原理,只能是憑經驗估個數。
正月的最初半個月,劉備就跟群臣討論好了這些還債休息的規劃,隨後他想起一個事兒,問手下重臣、是不是能趁著正月裡,討論一下今年是不是該換個年號, 別用章武十八年了。
劉備內心的想法,顯然是“之前你們說滅了袁曹之後不立刻換年號,是為了彰顯大漢從未斷絕,中間只能算是來了場持續二十年的‘張董袁曹之亂’,不希望以曹操的覆滅為改年號的契機”。
那現在比曹操死的時候、又拖了整整十年了。十年裡勵精圖治,搞了那麽多整合全國的建設,把公孫度、高乾這些袁曹余孽也徹底滅了。
還平了公孫度背後的三韓、扶桑,滅了高乾背後的鮮卑、烏桓。這個武功也算是把高祖、武帝、光武時的巔峰都做到了,這總該改革年號、表示一下朝廷從此轉入垂拱而治的文治、富民階段吧?
對於劉備的這個心思,猜得最透的當然是法正,其次是魯肅。所以法正第一個跳出來,鼓吹確實該改年號了。
上元節朝賀之日,法正如是奏議:“陛下文治武功,俱超古人。章武之號,是為了向天下彰顯陛下武功,卻難免讓後人忽視文治。
如今鮮卑可汗授首,改一個也恰是時機,好讓臣民領略將來新政氣象,提振人心士氣。”
劉備對法正的拍馬屁很是受用,再問丞相李素。
李素想了想,反對道:“陛下,改元以明德,此法起於武帝,至今三百余年,以至天下已經習慣,也不曾深想其中內涵。光武中興時,也就沿用了。
但究其本源,武帝行‘一世多元’的年號之法,乃是因為尊崇董仲舒‘天人感應’之說,覺得天數有變、神器更易,人君便該改個年號,以順應天命。如今我朝已經罷黜董仲舒邪說,所以這個舊製,實在值得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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