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藥用來治療病毒性的傳染病當然是不可能的,哪怕後世去泰國旅遊推銷的解毒丹也不是這種原理。
所以張機說的“零陵異蛇殺三蟲”,只是治療一些本地的寄生蟲性的傳染病。病毒性和細菌性的依然要靠別的辦法。
所以張機措辭非常審慎地解釋:“零陵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禦之者,然驅蟲功效極佳,需重價募民間獵戶勇者捕之。我聽聞右將軍之前允許在零陵郡靈活實施租庸調製,和均輸之法,不如,就允許百姓以蛇抵其租稅吧?”
(注:觸草木盡死是假的,古人不懂所以這麽說。因為他們也沒法判斷蛇旁邊的枯草是不是被蛇毒死的。)
趙雲喘息了幾口,壓製住身上的不適,點點頭:“可行,不過今年已經答應零陵百姓免除秋稅了。不如以等價於租稅的財物問民間購買吧——
新法規定每年調錦一丈,折三百錢;租谷兩石,折六百錢;庸四十五日,折九百錢。咱按每條蛇折抵五銖錢三百錢收購,當一年調,如何?那蛇那麽毒,零陵百姓肯乾麽?”
張機畢竟是荊州本地人,稍微熟悉些行情,揣摩著說:“三百錢一條不低了,只要是五尺長蛇,聽說擅長捉的獵戶就沒什麽危險。”
張機剛說完,旁邊戴著面紗(防止未知疾病傳染)伺候趙雲喝湯藥的樊娟,也細聲細氣地附和:“零陵獵戶確實一貫有捉蛇賣的營生,不便宜了。聽說跟將軍交戰的那個鮑隆,就是獵戶出身。
早年以射虎獵蛇著稱,遠近聞名,連我們桂陽人都知道。都說他從軍之前,每年能抓好幾百條,故而雖出身寒微,卻頗有家資。”
樊娟也是這兩天剛來的,原來,自從李素給趙雲回信的同時,李素也給桂陽的趙范去了封信,告知趙范他批準趙雲納妾、跟當地豪強保持友善。
趙范接到之後,為了拍馬屁,當然是立刻派了一隊親兵,跟樊公說了,把他女兒送去泉陵。樊娟抵達泉陵後,才聽說趙雲病倒了,就到軍前充當“護士”的角色。
但趙雲軍法嚴謹,自從出現疫病後,軍中為生條件還是很注意的,飲食都要煮透,排泄物都要集中填埋,沒病的護理人員要蒙面,少數有女人出沒那就戴面紗。
營浦已經接近後世湖南和廣東交界。又是農歷五月底的炎熱天氣、山區叢林。
樊娟即使怕人,也不敢穿得暴露被蚊蟲叮咬,隻好全身穿著薄透的輕紗、戴上面紗,天天抹花露水驅蟲,跟後世電視上那些薄紗裝的阿拉伯舞娘似的。有這樣一個人每天喂水喂藥,也弄得趙雲挺難受渾身燥熱,只是因為病還沒好,才沒有輕舉妄動。
……
張機得到充分授權後,立刻在李嚴的協助下,在泉陵、營浦等縣開展了租庸調法的宣傳,順帶征集疫病藥材。
也別小看這項工作,因為劉度和鮑隆其實沒多少戰鬥力了,阻止趙雲徹底平定荊南的最後一道瓶頸,就是醫療衛生層面的。只要解決了嶺南瘟疫熱病,軍事牌就能輕易勝利。
這是一場看不見的,沒有硝煙的戰爭。
兩天之後,李嚴就在泉陵縣的太守府門前,貼出了告示,還組織了幾十個文吏,下到各鄉宣傳政策。
“鄉親們注意啦!都看一看,漢中王仁政啊,允許在租庸調法基礎上,再實施更加靈活的便民均輸,這是特事特辦,隻給零陵百姓的優待!
從今年起,零陵百姓可以以蜂蠟、蜂蜜、黑白異蛇充抵租庸調。一條蛇抵三百錢,一條就免戶調,兩條就免丁租,三條就免庸役,一次繳六條租庸調全免!
另外,伏波將軍早就說了,今年租稅全免,所以朝廷是花三百錢一條直接收購的,或者折一石谷。要滿五尺長的大蛇才算啊,短一尺扣五十錢。繳納蜂蜜和蜜蠟的,蜂蜜每五升折三百錢,當一年調,蜜蠟一鬥折三百錢,當一年調……”
李嚴的書吏吼了半天政策,下面就有山越族百姓起哄追問:“那蜂蜜和蜜蠟全免租庸調要多少呢?幫算一下啊。”
那文吏有些錯愕:零陵的山越族百姓這麽文盲的嗎?不識數?連一二三相加等於六都心算不出來還要問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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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吏也只能接受現狀,耐心解說:“當然是蜂蜜三鬥全免一年租庸調,蜜蠟六鬥!”
又有山越族獵人吵吵:“那超過五尺的大蛇怎麽算?得加錢!聽說越大的藥效越好也越難弄,每尺隻加五十錢不乾!”
“……”小吏沒有得到授權,當然不能答應,隻好再請示。
最後一鬧二鬧,花了兩天工夫才把政策細節全部敲定下來,李嚴重新發布細則:超過五尺的大蛇每尺加一百錢,超過七尺之後每尺加二百錢。也就是七尺的五百錢一條,九尺的九百錢一條。
零陵異蛇一般最大的也就九尺了,所以這個價錢封頂,真能抓到的話,一年兩條蛇就免除全部租庸調了。
百姓瘋狂加入了抓蛇賣藥的行列,奔走相告,李嚴手上很快就湊到了足夠多的藥材。
百姓拿到錢還紛紛感慨:“漢中王仁政啊!租稅猛於虎啊,繳蛇就能免稅,太仁慈了。”
“劉度逃跑之前開倉放糧,不過是一時收買人心,吃了上頓就沒下頓的,哪比得上做漢中王的子民,年年有保障。咱昨天交了兩條九尺長蛇,就換了值錢一千八百的兩丈蜀錦,是五尺寬的那種,說是折抵一尺八窄錦一整匹呢,明年的租庸調全在這兒了。”
“俺家也繳了蛇,不過俺家不缺明年納稅的錢,值兩年租的蛇換了三石井鹽,夠全家吃好多年的了。這川鹽果然比淮鹽精細啊,往年揚州客商來長沙賣的,比這差多了,也不便宜。
咱前陣子聽說打仗、右將軍封了巴丘,不讓揚州商人過來,還怕湘民都買不到鹽呢,沒想到川鹽更好,以後也不用買揚州人的鹽了。真想不到,川鹽什麽時候多到益州人都吃不完的程度,居然還能往外賣。”
諸如此類的民間反響不絕於耳,一時之間,劉度指望翻盤的民心基礎也漸漸瓦解。
……
隨著醫療資源的漸漸充裕,趙雲的病情在張機的親手調治下很快就痊愈了,軍中士卒也大多好轉。
不過因為耽誤了時間,已經是農歷六月初,趙雲不方便深入山區作戰,隻好是沿著湘江兩岸保持巡哨、穩固地方,等夏天最熱的時候過去了,再給劉度最後一擊。
可以確信的是,劉度甚至張津是絕對不可能有翻盤機會的,他們唯一剩下的倚仗就只是天時,等惡劣天氣過去就完了。之前誘敵深入沒有給趙雲軍造成大規模瘟疫傷亡,就意味著劉度已經輸了。
李素本人因為來荊州本來就是另有任務,也不可能待到趙雲徹底結束戰鬥的日子,就吩咐了趙雲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告訴他六月中旬自己就會回成都,讓趙雲自己小心。
趙雲略感惶恐地記下了全部注意事項,自行安撫零陵、桂陽不提。
病好之後,樊娟倒是一如既往地每天穿著紗衣給趙雲端滋補的湯藥,衣不解帶,並無懈怠。趙雲一開始也沒在意,主要是生病的時候被伺候慣了,習慣成自然。
但他畢竟也是二十七歲的壯漢了,家裡一直有婢妾。之所以沒娶妻,也是因為他性情謹慎,不太喜歡跟其他達官貴人家聯姻。而劉備原本是跟私下裡說過不少葷段子,籠絡他,想當連襟,幾次喝酒後都說把甄家還未成年的小姑娘,將來等長成了再給他一個娶。
站在劉備立場上,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甚至還覺得這是籠絡兄弟的表現,畢竟關羽的妾甄脫和張飛的妻甄道是劉備小妾甄薑的二妹三妹。
本來麽,甄家的四妹甄榮今年也十四歲了,小妹甄宓才十一。劉備覺得李素入夥早,本來想讓李素納甄榮為妾,過幾年再輪到趙雲。在劉備看來,男人只要身邊妾足夠,三十歲再娶妻也沒什麽大不了,他自己就是死了第一個老婆後,隻納妾不娶妻,三十出頭才再娶。
那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劉備和李素私下聊過的事兒。但問題是,李素怎麽可能答應納甄榮為妾呢?所以當時就立刻以自己跟蔡琰成親還不久、夫妻感情很好,不需要妾為由婉拒了。
劉備當時反覆確認,意識到李素不是在開玩笑,也就決定讓趙雲早點成親,說這次回漢中就可以娶了,因為到年底甄榮也快十五歲了,再不嫁人更待何時。
趙雲心中當然還是不想靠裙帶連襟,顯得自己也“與外戚攀結一黨”的。他甚至甄家的長女甄薑並非劉備的正妃,如果外戚太過強大,不利於社稷,會亂了嫡庶的娘家勢力,說不定到時候吳匡都鎮不住甄家人了。
而趙雲也知道,劉備將來說不定會讓他執掌禁兵,怎麽好跟甄家走近呢?所以他就若隱若無地想逃避,趁著被逼娶甄榮之前,自己解決了終身大事。
只可惜,前些年那幾個婢妾,雖然姿色不差,出身卻太過卑微,實在拿不上台面,漢末也很少有人沒娶妻就把妾扶正的, 不合禮法。
這次遇到樊娟之後,趙雲心裡就活動開了。
“說不定這就是命數吧,雖然只是桂陽郡的地方豪強,但好歹也拿得上台面了……”
心理防禦松動之後,又有一天,樊娟因為炎熱穿著薄紗喂趙雲喝完養生湯,趙雲心中一熱,就任意施為了。
樊娟嚶嚀一聲,自然也不會反抗。
“我娶你為妻吧。”事成之後,趙雲慎重地說。
樊娟眼神忽閃了一下:“妾早就把自己當成將軍的人了,不必勉強,做什麽都行的。”
“放心,我不是被你逼的,我是早就想好了,這事兒我做主。”趙雲霸道地製止了婉拒推辭,他有自己的打算。
只不過,回到漢中之後,要跟劉備解釋兩句,但願別害得甄家四小姐嫁不出去才好。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別讓外人知道“趙雲看不上甄家四小姐才娶的樊娟”,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