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需要,哥哥年齡做一下調整,之前說的比含釧大兩歲,改為比含釧大八歲,是個北漂未婚男青年了)
含釧鼻腔有些發酸。
她在掖庭過得苦。
難道哥哥就過得不苦?
十年前,哥哥也才不到十五而已...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單腳利手在漕幫這樣魚龍混雜、凡事不要錢要命的地方不僅掙扎著活下去,更要努力支撐曹家的門楣,確保漕幫大權不曾旁落...
其間之苦,不比深陷掖庭簡單。
含釧不知說什麽。
曹醒陷入了回憶,也不知說什麽。
十年前的歲月,他片刻都不想憶及,原因無他——太慘太苦。
父母在山東身亡的消息,半個月傳回江淮,消息回來的第二天,父母的棺槨也走水路運了回來。祖母給他做了孝服白帽,不許他哭,只會大哭的子孫沒有為曹家當家人抬棺的資格。他將母親的棺槨扛在肩頭,從碼頭一直走向曹家祖墳。
他聽見有人在哭。
可他不知道是誰。
他記得那條長長的路上落滿了白花花的紙錢和路人不要錢的眼淚。
這些人在哭什麽?
他不解,死的是他的父母,失蹤的是他的妹妹。那些人有什麽好哭的?
父母落葬第二天,族中耆老開了祠堂,逼迫祖母再立嗣子,祖母肩膀還別著一隻小小的白花,杵著拐杖揚起頭站在宗祠之中,堅決不肯。耆老們找到的嗣子人選比他年歲還小,還顯稚嫩的眉眼卻賊眉鼠目地在祠堂中上下打量。
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猛衝撞開了擋在嗣子人選之前的族親,一把匕首寒光盡顯,橫在那個少年的喉頭。
“誰敢逼迫祖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他的匕首割破了少年脖頸的皮膚。
溫潤的血跡沾到他的虎口。
就像柿子被炸開後,淌出的粘稠的糖漿。
少年的尖叫、族老的慌張,祠堂此起彼伏的勸和...尚且歷歷在目。
從此之後,他手上沾過的血、攥著的人命便多了起來。
他孤立無援,母親生前信重之人或在權力傾軋之中叛逃、或在算計清查之中被殺,他的身後只有祖母。
噢,還有那位在沉鹽事件中,被砍斷右手的小叔。
曹醒揚起頭,緩緩閉上眼睛,“釧兒,等過兩日,去拜會一下嬸娘吧。”
含釧點了點頭。
曹醒再睜眼時,嘴角便噙了往日慣常的那抹笑,在微黃燈光的暈染下,精細雅致的眉眼就像書中常提的貴公子,“小叔公是祖父庶弟,在沉鹽事件中為保母親自斷右手,如今年老了,便與兒子鎮守江淮漕幫。跟隨我們北上的嬸娘與堂妹,是小叔的妻女,堂妹比你大一歲,身子骨弱,祖母便帶在身邊北上求醫。一家人與咱們家走得”
這麽多天了,含釧隻知家中院落還有一位嬸娘和一位姐姐,卻因其偶感風寒,一直閉門不見。
含釧乖巧地再點點頭,“我會與她們好好相處的。”
想了想再加了一句,“哥哥,如今咱們兄妹聚齊了,您...許多心事,都可以放下了。咱們兄妹同心,其利斷金!”
雖然不知道怎麽斷。
但是總不能叫曹醒一個人支應門楣吧?
她既是認祖歸宗,總是要擔起一份責任的。
曹醒看著含釧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漕幫慕強,這個強,不僅是是體格的強,更是頭腦的強。
漕幫發展近百年,葷的雜的明的暗的,全他媽都做過。殺人放火做過、攔路劫財也做過。
一個家族發展至今,必須定調,否則就會像沉鹽事件一般,家族面臨全軍覆沒之險。
曹家急需一個掌門人,帶領家族從黑變成白,從地下走向地上,拿官家的銀子做太陽下的事,讓曹家、讓天下漕幫一步一步從集會轉為幫眾,從風吹便散變成長久流轉。
他必須成為這個人。
而失而復得的妹妹...
曹醒笑著看向含釧,眉目靈動,面容靈氣俏麗,眉眼微微上挑,是典型的曹家人樣貌,膚白細膩,整個人有種纖長纖弱之感,就是江南姑娘的長相。找回妹妹的當天晚上,他被祖母罰跪小祠堂整整一夜,祖母指著他臉罵他,“...小姑娘就住在家隔壁!住了整整一年!你去吃飯!去宴客!去付帳!險些把自家妹子錯過了!”
祖母氣得赤目紅臉。
他老老實實、認罪認罰,在祠堂裡對著爹娘的牌位跪了整一宿。
如今想想還有些後怕。
若含釧未出宮,那他們一輩子也遇不到,他一輩子也找不到妹妹!
若含釧的閨名未被人一口喚出,那麽他們或許至死也不會發現妹妹就住在自家隔壁...
他甚至,還跟自家妹妹定了盈利分紅...
這事兒,他還沒來得及告訴祖母。
若是祖母知道了,必定又是上天下海一頓亂罵。
......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過等找回妹妹,他該怎麽做...首先,他要將北疆的寶石、倭國的珍珠、東南的珊瑚,一鬥一鬥的黃金、白銀堆滿整個屋子,要將一遝一遝的地契與房契裝滿大木匣子,全都送給妹妹,全都送!
然後,他要與妹妹吃飯、遊湖,帶著妹妹逛園子、吃糕點、投壺、騎馬、泛舟、圍獵...所有小姑娘擁有的、玩過的,他全都雙手奉上。
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
他會給妹妹找一個聽話溫順、漂亮高大的男人做夫婿。
男人不需要家世顯赫,最好是出身讀書清流,有一些見識,但見識別多、心眼別大,必須對妹妹好,若是膽敢對妹妹不好,他便讓漕幫的人把男人摁在河裡,等男人快要窒息的時候再提起來,一遍一遍地讓他記住教訓。
等生了孩子,就姓賀。
舅舅會愛小外甥,一輩子。
多麽美好的幻想。
多麽完美的設定。
曹醒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眼眸一低,卻見含釧眼睛亮亮的,便在心頭默默歎了口氣。
可惜,全被打亂了。
為什麽是徐慨?
皇子有什麽好?
要是含釧受欺負了,他能把徐慨拎起來,再把頭摁進冰水裡嗎?
曹醒一愣。
等等,可以嗎?
開始思索此事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