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陽明的話，蘭若曦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像是一股電流流竄通過全身！

“上一代地球文明的……幸存者?”蘭若曦難以抑製自己的驚訝，開口詢問道。

她可沒從張文東那裡知道這種情報！

“文明消散又重生，這並不是很奇怪的事。”王陽明開口說道:“你聽說過瑪雅文明嗎?他們掌握了輝煌的天文和歷法，使用獨特的象形文字，比當今所用文字更複雜，還靠著修行者，用原始的石器修建了一處處宏偉壯闊的建築。”

“他們滅亡了，凶手你也能猜到，邪物。”

王陽明幽幽道:“這是距離我們文明最近的一個被滅亡的文明，與我們可以算是同一時代。更往早一點，邪物對文明的摧殘，導致他們連遺跡都很少留下……”

“比如，在南極永凍的冰山中，還殘存著‘古老者’文明的遺跡，遺跡裡的殘留的信息提到，他們曾與海族征戰，迫使還清醒著的‘谷神’做出讓步，讓他們的文明留下火種，殘存在南極大陸。再比如……”

“嘛，這些事現在不便說太多，你以後有機會，自然會知曉。總之，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已經埋藏過無數個文明，我們人類，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在那些無數滅絕掉的文明中，有一個類人生物組成的文明，艾塔把他們的文明稱為‘先行者’文明。”

“那算是我們人類文明的上一代吧，他們最終被邪物消滅，而艾塔僅僅是他們中的幸存者，卻都擁有神一般的能力。”

古老者，先行者……

龐大的信息量灌入蘭若曦腦海裡，一時讓她無法做出反應。

“你可知曉，我們DSA，為何要宣揚自由，又為何，想把這自由帶給每個人?”王陽明又問。

蘭若曦沒從兩個話題間巨大的跳躍性中回過神來，過了一會兒才試探性問:“為什麽?”

“這既是我們的意願，也是艾塔祂的意志。”王陽明說道。

“這其中的關系有些複雜，我們先從人類文明最開始講起吧。”

王陽明說:“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有一個全新的科學興起了，它叫進化社會學。簡單來說，進化社會學認為，人類的社會，包括道德等倫理的構建，都源於漫長時間的進化。人類之所以向往自由，是因為在收集者時代，在更早的時代，人類的大腦和身體是為了適應自由而進化的，向往自由，是人類進化出的天性。”

“之後，隨著人類數量的增加，狩獵和采集得到的食物無法滿足每個人。若是以前，人們還可以通過遷移，遷移到沒有人的地方，繼續狩獵和采集來獲得食物，但是人類太多了，遍布了整個地球，遷無可遷，怎麽辦呢?”

“種地。”

“農業的發展，讓一塊土地，可以養活更多人，畢竟，種植田地，可是比狩獵，采集，更穩定，更有效率。”

蘭若曦靜靜聽著，她還不懂對方的話語想表達的意思，但她隱隱察覺到，這可能是對方在傳教。

對，傳教，傳播那名為“艾塔”的神靈的教義！

王陽明沒讓蘭若曦單純的聽，她嘴角勾出笑容，詢問道:“玄機，你認為，對於人類的個體來說，是狩獵，采集的時代更好，還是種植田地的時代更好?”

聽到後面，蘭若曦才反應過來，王陽明說的“玄機”，是在叫她的代號。

她的代號是“魚玄機”，來自一位大唐的女詩人。

蘭若曦稍稍思考了一下，遲疑地說道:“應該是種地的時代更好吧?畢竟打獵，采集什麽的，很容易受傷和死人，

很危險，種田得到的食物很穩定，只要努力工作……”“哈哈哈！”

王陽明突然笑了出來。

她誇張地大笑，笑的彎起了腰，笑到最後，苦澀的咳嗽了好幾聲。

“守仁姐姐，你笑什麽?”蘭若曦很迷惑。

“沒什麽沒什麽。”王陽明笑著搖了搖頭，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你錯了。”

“還記得你之前，你在討論上，引用的胡適那句話嗎?”

她突然看向蘭若曦，大聲喊道:

“你們要爭獨立，不要爭自由。沒有獨立，即便是自由，最終也會變成其他人的奴隸！”

王陽明打了一個響指。

神殿外開闊的草坪突然變成了一片金燦燦的麥田，象征著豐收的顏色填滿了蘭若曦的視野。

可在這美妙的，激發起人安心本能的田野上，卻有許許多多，星星點點不和諧的存在。

那是一位位皮膚曬黑，身材枯瘦的農民，他們赤裸著看得見肋骨的上身，只在要害處裹了一層布，在天空的烈日下，他們彎曲著脊背，佝僂著身體，揮舞著簡單的鐮刀，汗如雨下。

隨即，蘭若曦發現，王陽明看向他們的眼睛裡，竟然布著淚水。

她站在有“帶領孩子看到光明的神祇”之稱，雕刻的仁慈又溫柔的朱諾神像下，那淚水真摯而痛楚。

“人類會生孩子，會越來越多。”王陽明看著這一幕，喃喃道:

“一旦選擇了農業文明，就沒有回頭路了。農業會集中的開發土地，農業能養活比狩獵和采集更多的人口，同時，這也意味著，人類將再也無法回到先前的時代。人類再也離不開田地，人類被農業奴役了，成了農業文明的奴隸。”

“在狩獵和采集的時代，一位嫻熟的狩獵者，每天平均工作時間不會超過六個小時，他們可以輕易得到食物——不重樣，營養豐富的食物，肉，蛋，蘑菇，漿果和蔬菜。”

“他們擁有勝過現代人的休閑時間，他們擁有自由去往任何地域，或是待在山洞中與夥伴共處的選擇權。”

“或許狩獵和采集也有困難，也有危險。但農業文明，這個扼殺了人類自由天性的邪物，它強迫人類進行長時間的，重複的，精疲力竭，反天性的勞作，如此，才能勉強養活自己。”

“有時豐年到了，一塊原本可以養育200人的土地，養育了210人，這時，人類群落發展到了210人，然後災年來了，只能養活190人，無論這210人再如何辛勤勞作，再如何揮灑汗水，都要死去20人，甚至不止20人。”

“《聖經》中這麽評價農業:”

“‘你既聽從妻子的話、吃了我所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樹上的果子、地必為你的緣故受咒詛.你必終身勞苦、才能從地裡得吃的。’”

“‘地必給你長出荊棘和蒺藜來、你也要吃田間的菜蔬。’”

“‘你必汗流滿面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土、因為你是從土而出的.你本是塵土、仍要歸於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