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精衛聽到蘇曉的問題，沒想太久，直接回道:

“回蘇前輩，沒有辦法。”

他隨即露出了自嘲的表情:“吾等不過喪家之犬罷了，能斬幾隻妖物，算幾隻妖物。對這些魔窟蠻夷，又能做多少事呢?也不是不願使他們服王化，尊禮儀，實乃有心無力。”

蘇曉問:“這四百年來，秘境內部的紅崖觀發生了什麽事?為何自稱喪家之犬?”

“秘境?可是洞天，魔窟之物的稱呼?”洛精衛問。

“是。”

洛精衛露出了難以抑製的悲傷和痛苦。

隨著洛精衛的講述，蘇曉也大致弄懂了紅崖觀的歷史。

在秘境入口短暫關閉後，秘境這邊的紅崖觀陷入了短暫的慌亂當中，還好當時的紅崖觀觀主也在秘境裡，且是一個雄主，他迅速統合了秘境處的修行者和“大西朝”在這裡留下的政治力量，自封“冠軍侯”，決議帶領這批人征服魔窟，在這裡生存下去。

那所謂的大西朝，蘇曉問了問，竟然是大明末年，張獻忠建立的一個割據王朝，張獻忠野心極大，雖隻割據一川之地，卻效仿大明制度，甚至在紅崖觀的魔窟裡，也派遣了文官和種種開拓人員。

當時的紅崖觀非常強勢，區區一觀之中，有好幾位元嬰期修仙者，能戰妖鬼，還有為數更多的金丹期修仙者。

除了高層戰力外，也有大量民眾，他們有的是紅崖觀修行者的家屬，有的是張獻忠遷移過來的移民。

紅崖觀觀主“洛封狼”帶著這群人篳路藍縷，經過了艱難求存的一段時間，在解決了生存問題後，他們開始開疆擴土。

洛精衛說起這段歷史時，眉目裡滿是驕傲和懷念。

一群人在人類很難生存的地方掙扎求生，找到了適合種植的農作物，克服種種困難，重建了原始的農業，畜牧業，手工業，竭力對抗著這裡的可怕邪物，文明的火焰在大雨當中熊熊燃燒。

他們開拓的范圍甚至超過了魔窟開啟的時候，畢竟魔窟開啟時，紅崖觀主要任務是鎮守魔窟，而不是開拓內部。

他們甚至在秘境裡，看到了海洋。

“是，這處魔窟其實是一座座分割開的島嶼組成的大洋。”洛精衛說道:“祖師們很快肅清了紅崖觀所在的島嶼，後來，祖師把那裡叫做‘紅崖島’。”

“由於海洋顏色深邃，黑暗，祖師將海洋命名為‘黑海’。”

“曾有前輩下海探查，根據記載，在海洋下，存在著白色的森林，詭異的珊瑚，甚至是，村莊和城堡的遺址……”

“前輩們判斷，被黑海覆蓋的地方，原先應該也是陸地，只是天上的雨不停下，淹沒了陸地，只有靠近山脈的高處，還未被淹沒。”

蘇曉問道:“我們所在的島嶼，是紅崖島嗎?”

“不是。”洛精衛搖頭:“這處島嶼的名字，洛某也不知。”

“距離紅崖島遠嗎?”蘇曉問。

“洛某不知道。”洛精衛說:“洛某離開紅崖島已經十多年了，一直漂泊，早已記不清路了。”

蘇曉皺了皺眉，問道:“既然有紅崖島在，為何你要漂泊離開呢?”

“蘇前輩請聽洛某詳說。”洛精衛道:“洛某是紅崖觀散出的種子，為防紅崖觀被滅的種子。”

他說這話時，臉上的哀傷苦痛之色無法掩蓋。

“蘇前輩，洛某之後會說，當初那強大的紅崖觀，是如何衰落的……”

蘇曉問:“嗯……我先問一下，你是如何跨越黑海的，這片黑海中，島嶼和島嶼之間很近嗎?”

“跨越黑海有兩種辦法。”

洛精衛說道:“一種是利用完全化成白色的樹，

用它們打造大舟，這種舟楫可以行駛在黑海上，不會沉沒下去。”“第二種，是等雨停，潮落。”

“潮落?”蘇曉問。

“之前魔窟未關閉時，祖師們便發現了魔窟裡的一個特征。”洛精衛道:“每逢人間界月圓之後，魔窟內的雨會停止一段時間。”

“魔窟裡的雨雲會散開，也顯出月亮，那月亮和人間界看到的外形一致，但格外明晰，能看到圓圓的玉盤上，爬著有無數身體的河羅魚。”

蘇曉問:“河羅魚是什麽?”

洛精衛描述了一下:“《山海經》內有記載，那是只有一個頭，卻有無數條身子的怪魚。”

蘇曉想了想，問:“章魚?”

“什麽?”

蘇曉施展強效幻影，將現實中章魚的幻象展示給洛精衛看。

“對，就是這種生物，很像！很多魔窟蠻夷，崇拜的妖佛，也是這樣子。”洛精衛肯定的點頭。

蘇曉聽著這個說法，聯想到了月山獸。

盤踞在月背的月山獸，在夢族當中有個叫“阿絲赫達”的名字，祂的名字在夢族語中有四個意象和象征，分別是“幻想少女”，“混亂掌者”，“潮汐女皇”，“狂亂之母”。

“潮汐女皇……”蘇曉暗暗皺眉，難道這處秘境，不單是海族秘境，還和夢族有關聯?

洛精衛沒注意到蘇曉走神， 繼續講述道:

“後來，祖師們發現，每當圓月現，雨幕停時，黑海會迎來一次大退潮，此時，可以沿著古時的道路，前往其他島嶼……不，那時應該稱呼為山。”

“必須在雨停之前到達其他山脈，黑海中有種種危險，那怕是元嬰期前輩，都無法肉身橫渡黑海，沒有成功的記錄！”

蘇曉點頭，示意洛精衛可以繼續講述紅崖觀歷史了。

洛精衛繼續講道，話語裡多了一絲悲涼:

“在輝煌的時光過去後，祖師們發現了很多問題……”

蘇曉在他的話裡，漸漸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支離開地球的秘境遠征軍，在秘境當中充滿孤勇的人類文明的悲壯故事。

完成紅崖島的探索和拓荒後，適應魔窟環境，士氣大振的紅崖島軍民們並不甘居於一隅之地，或乘坐白木打造的白舟，或趁雨停潮落時，步行遠去。

在盛極之時，紅崖島控制了周邊二十來個島嶼，打敗了一隻又一隻的邪物，建立了強大的海軍。

在探索時，他們發現了眾多奇妙寶地，得到了大量天才地寶，資源的收獲讓紅崖島天才湧現，大量修行者出現，當時的紅崖島，甚至還在疑惑，為何紅崖觀以往不在魔窟拓荒，尋找收獲，會留下讓後人不要探索魔窟的祖訓。

聽著洛精衛充滿懷念的講述，看著他眼睛裡發出的光，蘇曉隱約猜出了，之後發生了什麽。

文明與邪物，向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文明的強盛，就像地上的韭菜，長高了，就該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