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有什麽問題嗎?”蘇曉看向面前穿著白色睡裙，雙手放在膝蓋上，乖巧的可愛少女。

　　“有。”羅莎莉舉起手來:“蘇老師，邪物以文明為食，那到底是怎麽吃的?”

　　這個問題有點好笑，到底是怎麽吃的?

　　蘇曉沒笑，認真回答:

　　“邪物的本質是混亂，瘋狂的，因此它們為了保持理智，獲得秩序，需要毀滅人類的秩序，將混亂度從自身傳遞給人類，將秩序度從人類掠奪到自身。”

　　“這一過程，包括讓具備理智的人類變得瘋狂，與邪物相關的各種東西，都具備讓人類瘋狂的特征，無論是那仿佛魔鬼囈語般的邪物語言，曾經寫在古老羊皮卷和切下小指做書封的亡靈書上的觸媒法術，甚至是——邪物製造的殺戮慘案現場。”

　　“第二點，摧毀文明秩序。文明建立在共同的想象當中，考古學家已經發現，曾經的古老文明——古巴比倫，古埃及……甚至是稍微近一點的古羅馬帝國，所有這些古國的毀滅，背後都蘊藏著邪物的影子，包括我們中夏，從先秦時代開始，先秦煉氣士，爭鳴的百家諸子，都在和邪物做鬥爭。”

　　羅莎莉憂心忡忡的問:“看起來……邪物這麽強，它們怎麽不在一開始就毀滅人類呢?在文明早期，人類很脆弱的，無法抵抗邪物吧。”

　　蘇曉笑了笑，又在增強現實眼鏡中變出一面白板，在上面刷刷寫下文字:

　　S型捕撈曲線與K/2值

　　接著，蘇曉又在白板上畫了一個直角坐標系，先在平行於Y軸的上半部分畫了一道虛線，又在以原點為起點，畫了一個S型曲線，曲線末端與虛線近乎重合。

　　“你高中時學過數學，那我問你，假設現在有一個湖泊，裡面有魚，你會在剛有一些魚苗的時候就去捕撈嗎?”

　　“不會。”羅莎莉回答:“我會在中間的時候再去捕撈……”

　　話音落下，她的臉色變了變。

　　蘇曉在S型曲線中，近乎豎直的位置畫了一道豎線，在豎線與X軸交叉的地方，蘇曉寫下了:K/2

　　“你說得對，這裡，才是最適合捕撈的時間點。”蘇曉的聲音平淡，冷靜，卻仿佛魔鬼的耳語。

　　蘇曉話音一轉:“有很多人在思考，什麽是文明呢?我們要如何定義文明呢?有人說，文明是科學，是科技，科學越強大，科學技術越強大，文明就越強大。”

　　“有人說，文明，是文化。是文學，是那些宗教經典，哲學理念，是人對世界與人之間關系的看法。”

　　“有人說，文明是生產力，從遊獵時期，一個個在叢林遊蕩的采集者開始，再到田地，被小麥和水稻束縛在土地上的農民供養起了可以思考和學習的智者，再到近代，工業機器的轟鳴聲解放了更多的生產力，也要求更多的人學習知識。”

　　“有人說，文明是平等，是人文主義的進化過程，從最不平等的奴隸製，到稍微好一些的封建制，再到文藝複興，工業興起……文明總是從個體的不平等走向平等，從不公平走向公平。”

　　“有人說……”

　　每說起這樣一段話，蘇曉總是將提前查閱好的坐標圖展示在增強現實世界裡，這些坐標圖橫坐標無一例外是分布均勻的時間，縱坐標則是每段話裡，衡量文明的不同標準。

　　這些曲線，無一例外一開始增長尤為緩慢，隨後在接近現在的時間點時突然爬升，如若直線。

　　蘇曉打了一個響指，

在現在的時間節點稍後一點，多了一個符號:　　K/2

　　看到羅莎莉精致的仿佛一隻手便能握住的小臉蛋上，出現震驚，震撼，不敢相信，甚至一絲恐慌，這些所有因素疊加起來的表情，蘇曉內心越發愉悅。

　　“不對，你說的不對。”羅莎莉突然說:“捕撈曲線我剛查過，它本質上是環境中存在製約種群生長的環境阻力，可文明並不存在這樣的環境阻力，即使地球完全被開發了，我們也可以去月球，去火星，在天際建立空間站，在星艦上向遠方流浪……”

　　“文明不是等待捕撈的魚，文明是一種力量，是不會屈服於環境的力量，擁有無限的可能性，文明會自己尋找出路。”

　　看著面前有些激動的少女，蘇曉內心湧現起一些欣慰。

　　“是的。所以，現在學界不大認同我剛說的這個理念，他們和你觀點一樣，認為文明的增長曲線是這樣的……”

　　蘇曉讓整個曲線一開始平緩，之後變得無比陡峭，接近直線上升。

　　“其中，有四個節點，值得注意。”

　　蘇曉從Y軸出發，平行於X軸，畫著五條橫線。

　　第一條橫線，蘇曉標注:眷族級邪物無法消滅人類。

　　第二條橫線，蘇曉標注:妖鬼級邪物無法消滅人類。

　　第三條橫線，蘇曉標注:王侯級邪物無法消滅人類。

　　第四條橫線，蘇曉標注:大魔級邪物無法消滅人類。

　　第五條橫線，蘇曉標注:利維坦級邪物無法消滅人類。

　　這五條直線彼此之間的高度差其實是增長的， 然而，它們對應的時間差，卻是降低的，每個時間點越來越短。

　　“我們現在在這裡。”蘇曉指著第三條和第四條橫線中間的區域。既，王侯級邪物無法消滅人類，大魔級邪物可以消滅人類的區間。

　　“如果你是邪物，你會在什麽時候開始對人類的‘捕撈’呢?”

　　這些話語，讓羅莎莉全身冰涼，甚至下意識握住了劍。

　　“當然，也不必這麽悲觀。”蘇曉淡淡說道:“文明是一個複雜系統，任何數據都很難衡量複雜系統的特質，或許，現在大魔級邪物也無法毀滅文明，文明會在戰火後成長。”

　　“像風母事件過後，許多國家恐懼，他們不敢和邪物繼續開戰，甚至有西方某些國家提出，要和邪物長期共存，搞投降主義，甚至和邪物達成某些默契，讓它們攻擊貧民區和鄉間，遠離富人區就好，甚至把風母事件的損失，怪罪在我們中夏頭上。地球防禦理事會分崩離析，人類深空聯合艦隊宣告破滅，可還是有文明沒有被壓垮。”

　　“我們中夏，是人類所有文明中傳承最久的文明，當我們說自己是中夏人時，說的並非只是，我們是現在這個中夏人民共和國的公民，還是自堯舜以來至千秋萬代的中夏。我們沒有投降，跟隨著我們，和我們一起戰鬥的眾多國家也沒有投降”

　　“從先秦開始，及至現代風母事件，無數次的挑戰，磨難，它們都沒有毀滅我們，反而讓我們越來越強，期間並不是沒有邪物出沒，並不是沒有出現力量差距更大的時期。大不了，打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