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月。

　　郭凡再次見到皇帝。

　　與上一次不同，這次皇帝身邊多了不少守衛，更是持有刀兵。

　　看樣子，辣手侯爺的稱呼在朝中已是深入人心，就連這位九五之尊也心生戒備。

　　對於郭凡的狠辣手段，皇帝自是指責、怪罪，卻也沒有降罪。

　　畢竟，那些人都有該殺的道理。

　　而且剿滅商會、長樂幫，更是給朝廷疲軟的財政注入一劑強心劑。

　　千萬兩實打實的銀子押送進京，另有其他的好處難以一一盡數。

　　但數月來康原道的動蕩，郭凡也難辭其咎，隻得先回京閉守。

　　“陛下說，鎮武侯你做的太過了！”

　　司禮監掌印太監曹淳，立於皇帝身側，此即有尖利的聲音傳來。

　　“陛下。”

　　郭凡拱手，嘗試著解釋:“八幫十會乃朝廷毒瘤，微臣也是為了朝廷好。”

　　“哼！”

　　皇帝冷哼。

　　隨即揮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大字。

　　“陛下說，侯爺殺性太重，雖一心為朝，卻不是個能獨當一面的。”

　　曹公公眼神閃動，道:“侯爺此番回京，那尚方寶劍，就留下吧！”

　　“……”

　　郭凡皺眉。

　　“陛下，朝廷是陛下的，也是李家的，微臣此舉乃是為了延續朝廷命脈，為李氏皇朝續命。”

　　“不下狠辣手段，不除這些毒瘤，朝廷壽數將近，亡國之兆不遠！”

　　“大……大膽！”

　　皇帝面上一寒，猛然一拍桌案，怒道:“朝……朝……廷不是……李家的。”

　　“是……是天下的！”

　　“陛下果真這麽想?”

　　郭凡抬頭，面色淡漠:“請恕微臣無禮，在我看來，這大梁朝廷，就是李氏皇朝。”

　　“侯爺，慎言！”

　　曹公公暗暗叫苦:“陛下乃天子，天下至尊，可不是一家之主。”

　　“這話，萬萬不能亂說，尤其是被朝中大臣聽到，定會說是忤逆大罪。”

　　“呵……”

　　郭凡冷呵，意蘊不言自明。

　　“你……”

　　皇帝搖頭，但不知為何，看過來的眼神，竟是變的緩和許多。

　　隨即揮筆而書。

　　“陛下說，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李氏得天下，是因為前朝失了民心、天心外移，落在我們李家身上。”

　　“因而我們李家應體悟天心、順應天道，如此方能得天意垂青，繼續掌握天下權柄。”

　　“嗯?”

　　郭凡抬頭，眼露古怪。

　　“陛下，這話從何說起，李家能得天下，是因為當年李氏兵強馬壯，其他人不敢不服。”

　　“這世道，本就是強者為尊！”

　　“要想皇朝穩固，只要知人善用，再把那些心有異心之人除去即可。”

　　“彭！”

　　皇帝身前的一個瓷器轟然碎裂，卻是被他咬著牙狠狠的甩了出去。

　　“桀驁不馴！”

　　這次，他竟然沒有結巴。

　　郭凡的話，與他這麽多年的教導截然相反，甚至可謂入了魔道。

　　但……

　　皇帝在驚怒之余，竟隱隱覺得有些道理，這也讓他越發憤怒。

　　如果真有道理，那豈不是說，自己那麽多年的做法都是錯的?

　　所謂的平衡之道，都是假的?

　　“侯爺。”

　　曹公公也在一旁暗暗使眼色，示意他說話注意著分寸，別這般肆無忌憚。

　　只不過郭凡本非此界百姓，對皇帝也無懼意，且也待不了多久。

　　且性情如此，自不會違背本心。

　　“呼……呼……”

　　皇帝喘著粗氣，瞪了郭凡片刻，才揮筆繼續寫道:“鎮武侯殺心入骨，不宜掌兵，以後閉守鎮武司，若無旨意，不得出入！”

　　“是。”

　　郭凡拱手，面上絲毫沒有動容:“既然陛下執意如此，那微臣告退。”

　　“哼！”

　　皇帝輕哼，大手一揮，讓郭凡離開。

　　此人太過傲慢，言語間毫無尊卑可言，早已惹得皇帝心中不痛快。

　　待他轉身，剛走了幾步。

　　“等下！”

　　皇帝目光閃動，突然開口把他叫住。

　　“唔……”

　　郭凡轉身，拱手道:“陛下還有何事?”

　　“你……”

　　皇帝面色變換，隨即揮筆寫下幾字。

　　“陛下說。”

　　曹公公眼帶驚疑，遲疑了一下，才慢聲開口:“以鎮武侯看來，天下可有長命不衰的皇朝?”

　　這是什麽問題?

　　郭凡眉頭皺起，回道:“陛下，只要這天下還是一人之天下、一家之皇朝，就絕無長命不衰的道理。”

　　“在微臣看來，八幫十會是朝廷的毒瘤。”

　　“歷代朝廷同樣也是靠天下百姓供養為生，何嘗不是另一種大勢力。”

　　“……”

　　皇帝眼神變換，手腕突然無力一垂。

　　“嗯?”

　　郭凡雙眼一凝，陡然身軀晃動，出現在數丈開外，更有一股殺意湧現。

　　“陛下小心。”

　　曹公公面色大變，身軀一橫，已如一座大山般攔在皇帝身前。

　　與此同時。

　　“啊！”

　　驚叫聲響起，一女已是被郭凡從旁邊假山之後一把拉了出來。

　　“妖女！”

　　他目泛冷光，大手一抬，就要把對方掌斃。

　　“住手！”

　　皇帝陡然從座位上站起，雙眼怒瞪郭凡:“你要幹什……什麽?”

　　“陛下。”

　　郭凡皺眉，側首看來:“此女是魔門妖女，出現在這裡定是包藏禍心。”

　　“當殺之！”

　　說著，手掌微微用力，女子就已秀眉緊皺，悲叫一聲癱倒在地。

　　“侯爺，不可無禮。”

　　曹公公連使眼色，周圍的守衛當即緩緩圍了過去，更是拔出了兵器。

　　“那是鄭妃，剛才一直在陪陛下賞景，剛才是避嫌所以在附近避一避。”

　　“鄭妃?”

　　郭凡目視女子，眼色冰冷:“此女名叫朱憐雪，乃是魔門的妖女。”

　　“我見過她！”

　　女子面容嬌媚，身姿婀娜，一身盛裝更是莊嚴華貴，卻赫然是魔女朱憐雪！

　　她竟偽裝成選秀女子，入了皇宮，而且得皇帝青睞，成了妃子。

　　剛才此女一直藏身附近，聽到郭凡的話，心中大亂導致氣息不穩。

　　也顯露出行跡。

　　“放肆！”

　　皇帝大吼，雙目死死瞪著郭凡:“把人放開，我叫你把人放開！”

　　激動之下，他的聲音竟然不再結巴。

　　“……”

　　郭凡面容繃緊，身軀一動不動。

　　“侯爺。”

　　曹公公咽喉滾動，小心翼翼攔在皇帝面前:“您千萬不要衝動，還是把人放下吧。”

　　“您如果懷疑鄭妃的來歷，我們會查，絕不會讓妖人禍亂宮廷。”

　　“但此事，您不能插手！”

　　“……”

　　郭凡目光閃動。

　　最終冷哼一聲，猛然甩手放開朱憐雪。

　　“既如此，微臣告退！”

　　“彭！”

　　身後，瓷器破碎、憤怒吼聲接連傳來，顯然是皇帝在發泄心中怒火。

　　“陛下。”

　　鄭妃梨花帶雨，哭哭啼啼撲在皇帝懷裡，嬌軀更是不停顫抖。

　　她聲音哽咽，道:“嚇死臣妾了，我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陛下了！”

　　“唔……唔……”

　　“沒事，沒事。”

　　皇帝摟住鄭妃，緩聲安慰:“已經……沒事了，愛……愛妃不用擔心。”

　　“有……有朕在，沒人……沒人能害你！”

　　“嗯。”

　　鄭妃趴在皇帝懷裡，柔柔點頭。

　　“陛下。”

　　曹公公壓低聲音，道:“侯爺剛才的話……”

　　“什麽話！”

　　皇帝豁然抬頭，怒視曹淳:“你……你也在懷疑鄭妃?想……想害……害朕的愛妃?”

　　“奴婢不敢！”

　　曹公公面色大變，急急跪倒在地。

　　他是皇帝的身邊人，很清楚最近這段時間，皇帝對鄭妃的寵幸到了何等地步。

　　那可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根本就不允許他人有絲毫的質疑。

　　“陛下。”

　　鄭妃哭哭啼啼的抬頭，俏面含淚:“如果曹公公不放心，讓他驗證一下也是無妨。”

　　“只是那鎮武侯，臣妾真的是不敢再見了！”

　　“嗚嗚……”

　　“愛妃……放心。”

　　皇帝急忙放緩聲音，道:“以後，朕……再不召見……召見鎮武侯。”

　　“那……”

　　鄭妃點頭，抹著淚朝曹公公看去:“臣妾應該怎麽才能驗證身份?”

　　“不……不用。”

　　皇帝連連搖頭:“朕，相信愛妃。”

　　“那可不成。”

　　鄭妃破涕而笑，道:“臣妾可不能平白無故，得了一個魔門妖女的名號。”

　　“還是讓曹公公驗證一番，也好證明臣妾的清白。”

　　“這……”

　　皇帝有些遲疑。

　　曹公公急忙開口:“鄭妃只要伸手，容老奴隔衣輕碰一下即可。”

　　他是西廠廠公，司禮監掌印太監，自不能讓魔門的人混入皇宮。

　　此時就算皇帝不悅，也要驗證一番。

　　“嗯。”

　　鄭妃點頭，輕伸素手。

　　“老奴失禮了。”

　　曹公公垂首，慢慢伸手按向對方脈搏。

　　一股先天真氣，也悄然湧出。

　　只是一觸，就收回手掌。

　　“回陛下。”

　　他重重叩首，道:“鄭妃身體嬌弱，體內經脈不通、氣海阻塞，定然不會是那魔門妖女。”

　　“興許……是鎮武侯認錯了?”

　　“哼！”

　　這個名字，再次引得皇帝怒火上湧:“此人……桀驁不馴、嗜殺成性，更是……是毫無尊卑。”

　　“就……就讓他一直待在……鎮武司，跟他姑母一樣老死……算了！”

　　“這……”

　　曹公公聞言抬頭，眼中恰好閃過鄭妃嘴角一閃而逝的莫名笑意。

　　嗯?

　　他眉頭微皺，再次垂首，不敢多言。

　　…………

　　朱憐雪竟然混進了皇宮，而且還成了皇帝身邊的妃子，看樣子還很得寵幸。

　　以她的容貌，和素女宗對男女之事的通曉，做到這種地步也不奇怪。

　　不過皇帝身邊有這麽一個枕邊人，以後……

　　郭凡目光閃動，輕輕搖頭。

　　他在此界的時間已經不長，以後就算有事，與他也是沒了關系。

　　“侯爺，藥浴好了。”

　　抱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嗯。”

　　郭凡點頭，在四女的服侍下躺入巨大的浴桶，把身軀沒入藥浴之中。

　　“咕嚕嚕……”

　　氣泡湧動。

　　“嗯?”

　　遠比以往醇厚，卻又少了股灼熱的藥力入體，讓郭凡面露喜色。

　　“藥浴的配方改了?”

　　“是。”

　　司棋點頭:“是楚老前輩做的修整，說是效果比此前能好三成。”

　　“不錯。”

　　郭凡點頭，閉上眼輕輕揮手，四女了然，當即躬身悄悄退下。

　　不知何時。

　　敲門聲響起。

　　“進！”

　　“咯吱……”

　　房門推開，兩人並肩入內。

　　“侯爺。”

　　冀北毒王楚牧野的聲音首先響起:“您讓我煉製的丹藥，已經功成。”

　　“老朽驗證了一下，功效……驚人！”

　　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些激動，更是帶著些許的顫抖:“有了這種丹藥，天下之大，侯爺也大可去得，以後再不必畏手畏腳！”

　　“嗯。”

　　郭凡雙眼不睜，輕輕點頭。

　　“周君房，你來何事?”

　　“侯爺讓我查天下各種功法的資料，我現在也算整理了出來。”

　　周君房手托一本書冊，道:“我為此列出來上中下三等，共有奇功一百八十六種，都是江湖中盛傳已久的法門。”

　　“其中上等法門，一共一十二種，每一種，都是極其強悍的武學。”

　　“哦！”

　　這倒是讓郭凡提起了興趣，當下睜開雙眼，道:“都有哪十二種?”

　　周君房在江湖上幾乎沒有名聲，但本人修為高深，更是博覽群書。

　　一身武學底蘊之深厚，甚至超過不少先天。

　　論及對武學的排位，他當仁不讓。

　　以他的眼界， 選出來的頂尖功法，自然都是此界達至巔峰的武學。

　　“上等武學中，排在第二的是魔刀，雖然現今江湖中流傳的魔刀並不完整，但已足夠驚人。”

　　郭凡點頭。

　　他身懷魔刀，同樣有暇。

　　但即使是如此，依舊能在內力圓滿之際與謝風鬥個不相上下。

　　若是能從魔門手中學的天魔七殺式的進階版本，那真正的如意天魔斬。

　　興許能再現全盛之時的魔刀之威。

　　“第二?”

　　一旁的楚牧野面露詫異，側首看來:“魔刀才排第二，第一你排的什麽?”

　　“是最近才流傳在江湖之中，一門聚氣成刀的神奇武學。”

　　周君房開口，同時雙目灼灼看向郭凡。

　　“呵！”

　　郭凡輕笑，頓了頓，才道:“這門武學叫做白虎星宿戮神刀罡，確實威力強悍，只不過……”

　　他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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