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宋子城
天色有些陰沉,數以萬計的燕軍正從宋子城裡魚貫而出,趙括也是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麽叫作數萬大軍,從清晨開始,這城門就不斷的吐出燕人來,到現在都不曾吐乾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啊,最前出發的軍隊,到如今都看不到了,如此眺望,道路上慢慢的都是燕人。
趙括與眾人隱藏在宋子城靠北的密林之內,此處的密林靠近道路的那裡,顯得有些稀疏,很容易就被發現,趙括領著幾個騎士,丟下了馬匹,趙括還記得當初幸那一身的“吉利服”,他就按著那個樣子,簡單的給自己這幾個隨行偽裝了一番,方才匍匐著來到了靠近道路的林中,悄悄的觀察道路上的燕人。
這件事很危險,因為過於靠近燕人,而沒有馬匹也難以逃亡,邯鄲造等人本來都是在勸說趙括不要冒險,讓他們來,可是趙括還是拒絕了他們的好意,作為主將的他,必須要親自觀察,清楚敵人的情況,從他人口中得到的信息難免會有誤差。清晨的密林很冷,加上地面上的露水,趙括如此匍匐前進,凍得渾身發抖,牙齒打顫。
好在現在稍微溫暖了一些,可如此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在路旁等待了許久,終於,趙括看到了遠處行駛而出的第一輛車架,他等待的便是這個,趙括更加認真的觀看著,駕車的人年紀也不小,周圍跟著幾個步卒,這裝備簡陋的與趙括所率領的趙軍有的一拚。
這不是戰車部隊,這是運糧部隊!果然,栗腹攻城是會讓輜重糧草跟著部隊前進的。趙括眯著雙眼,認真的記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糧車非常的多,當然,也有軍隊來護送,只是,這些軍隊並不是燕國的精銳,這些可能是從燕國征召的民夫,武器也不全,就是負責建設,押運,做飯這些的。
他們慢吞吞的跟在馬車的周圍,甚至還有幾個士卒,正打量著周圍,只要是沒有將領在周圍,就會直接跳上馬車來,燕人的糧食非常的充足,趙括已經數了七十多輛的馬車,燕國與趙國一樣,並不缺馬,何況像這樣矮小的駑馬,不能作為戰馬作戰,就只能運輸糧食了。
從一開始,趙括的目標就是對方的糧草,他要斷掉對方的糧草,可惜對方並不是通過燕國來運輸糧草,不能斷糧道,那就只能襲擊他們的儲備糧草,他先是通過使者來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準確位置,放松警惕,自己再領著這些騎兵迅速的來到對方的身邊,他心裡也不知道就這幾百人是否能擊潰敵人,可是,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
面對近十萬的燕人,他那幾千老弱,是無法幾百對方的,毫無疑問,毀掉對方的糧草,讓燕人的軍隊出現嚴重的缺糧,這是最好的辦法。如今他掌握了對方的糧草的位置,保護糧草的軍隊的數量,這是非常重要的,而更加重要的,他還得要知道對方糧車前後方的部隊之中是否有著精銳的騎兵。
栗腹采取的是長陣,沒有在糧車的兩側安排騎兵來保護,這對趙括是有益的,可問題是這長陣使得糧草車的相距太遠,相互分散,讓趙括沒有辦法同時襲擊到所有的糧草車,這對趙括是不利的,趙括在等待了許久之後,終於發現了燕人的騎兵,燕人的騎兵負責在側翼巡視,他們迅速的通過,數量足足有數千。
道路上塵土飛揚,趙括明白,必須要在夜間襲擊對方,這樣才有可能成功,不然,對方的騎兵快速的救援,自己是無法擊破敵人的。到了這個時候,趙括的心裡反而平靜了很多,在到來之前,他就已經觀察了所有的道路,而對方這條道路,很不幸的,是趙國內唯一算是保持良好的道路,並沒有什麽密林,或者險道可以來設下埋伏。
趙括領著眾人緩緩後退,來到了密林的深處,方才看著一旁的騎士說道:“請您迅速前往鄗城,傳達我的命令,讓他們棄城回柏仁,就說馬服子即將要到達柏仁,我會在那裡迎戰敵人,讓他們帶走所有的糧食,不能給燕人留下!”,騎士急忙應諾,趙括又吩咐道:“然後您就回大軍那裡,讓他們在柏仁休歇操練,等待我的命令。”
“將軍...鄗城是非常重要的城池,若是此處也被燕人拿下,燕人就只能直接殺向邯鄲,這如何能棄守啊?”,趙傅急忙詢問道,趙括搖了搖頭,說道:“鄗城是險要的地方,可是周圍並沒有可以埋伏的地方,請您不要多問,我有自己的辦法。”,聽到趙括的言語,趙傅也只能領命,不再多言。
而此刻,燕國的大將栗腹,也遇到了很多的困難,他從進攻趙國以來,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趙國人都瘋了,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自從上次宋子城出現了大規模的趙人反叛之後,今日各地都相繼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他們高呼著馬服子,殺向了駐守的燕人,甚至,九門城一度還被趙國老弱所攻下,他們殺掉了駐守的幾百個燕人。
栗腹手忙腳亂,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在沒有士卒駐守的趙國土地上,自己竟會遭遇到這樣頑強的抵抗,趙國的老弱們埋井,故意燒毀糧食,破壞城防,偷襲燕國的士卒,他們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也嘗試了自己所做不到的一切。只是在短短的幾天內,就給燕國的大軍造成了極大的損失,後防告急,栗腹只能派出精銳的騎兵前往救援,鎮壓各地的百姓。
一向不願意殺害百姓的栗腹,此刻也只能硬下心來,以殘酷的鎮壓來威脅其余的趙人,可是這也沒有能起到多少作用,趙人有了旗幟,他們已經不怕死了。
急行軍一日,到了晚上,栗腹甚至還沒有吩咐,諸多將士們就忍不住的扎營休歇了,栗腹的中軍之後的諸多軍旅,有的停下來休歇,有的還在進軍,弄得格外混亂,栗腹還是下達了休歇的命令,隨後又吩咐道:“近來多有趙人襲擊燕軍,讓斥候們警惕起來,來回巡視,要提防!”
栗腹坐在營帳之內,歎息著,這位馬服子並不是一個可以小看的對手,只是他的名字,就有這樣的威力,那他派遣這位使者是做什麽呢?是故意向自己示弱麼?讓自己放松警惕?栗腹皺著眉頭,認真的思索了起來,作為燕國的國相,他並不愚蠢,相反,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可是他最先從邯鄲得到的消息,從那位使者說出的消息是一樣的,毫無疑問,趙括只有幾千老弱,當然,也可能是幾萬,但是不夠精銳是真的,莫非他是想要讓自己怠慢, 再全軍迅速趕到鄗城,準備迎擊自己麼?栗腹撫著胡須,認真的思索著,唉,自己還是老了啊,頭腦都不如從前那般清醒。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麽呢?栗腹始終都沒有想通,可他還是覺得要更加的警惕一下,又令人去加強各營的防務。
此刻,趙括騎著駿馬,遙望著遠處的點點火星,燕人已經開始設營休歇了,他們將馬車圍成了一圈,士卒就在圈內休歇,同時,也有不少的騎兵正在來回的巡視,處處都點上了篝火,燕人的大軍拉的很散,前後相距完全就超過了行軍所規定的,可是也沒有將領去指責。
趙括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漸漸的,燕軍大營也不再有喧嘩之聲,而那些騎兵,只是裝模作樣的巡視了一次,就下了馬去玩耍了,沒錯,他們的確是在玩,就連那些士卒們都是聚在一起,玩著投壺,丟石等遊戲,軍紀相當的渙散,栗腹的命令,根本就不會被底層的士卒們所執行,燕國的將領們住在營帳內,營帳內外彌漫著酒味,伴隨著趙國女子的尖叫。
趙括緩緩從腰間拔出了短劍,趙傅從身後給他遞上了火炬,他一手持著火炬,一手持著寶劍,平靜的問道:“二三子,趙王所賜的酒袋,可都拿上了?”
“拿上了!”
“我先前所吩咐的,二三子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
“好,請二三子跟著我,將燕人的糧草燒個一乾二淨!”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