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的使者在齊國遭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使者回到楚國都城,先是向春申君稟告了在齊國內的事情,隨即就因為受辱的原因而自殺了。春申君找到了楚王,跟他匯報了這些事情,齊國顯然是不會參與到聯軍之中的,甚至可能會是聯軍的一個重大阻礙,楚王看起來非常的憤怒,他認真的對春申君說:“寡人一定要向齊國復仇!”
現在並不是向齊國復仇的時機,秦國蠢蠢欲動,當秦人開始在前線聚集軍隊的時候,魏國是最先知道的,在楚國使者趕到魏國之後,魏王增為了兩國之間從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而向楚國使者道歉,並且許諾要跟楚國聯盟,一同遏製秦國。魏王的態度跟齊王的態度相反,楚國的使者在魏國受到了禮遇。
而廉頗將軍在此時還在休養身體,魏增在選擇與楚國聯盟之後,這才來到廉頗的身邊,向他請教抵禦秦國的辦法,廉頗上次受的傷並不輕,可是他這些時日裡還是很開心,魏王將全國的軍隊都交給他來操練組織,廉頗按著秦國的編制來改進了魏國的軍隊,又提拔出了幾個勇武的年輕人來替他操練民眾。
廉頗看著面前年輕的魏王,他說道:“若是能確定秦國有出兵的意圖,最好是能將趙國也拉進來,只是楚國和魏國,是沒有辦法戰勝秦人的,若是三國聯合,倒是還有可能...我舉薦一個人,由他來擔任聯軍的統帥,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魏王這才疑惑的問道:“您要舉薦誰呢?”
“趙國的龐煖...若是讓此人來擔任聯軍的統帥,帶領諸國的聯軍,那秦國的攻勢就是可以被擋住的...”
“寡人還以為,您要親自來擔任統帥呢...難道您不可以嗎?”,魏王倒是覺得,與其讓他國的人來擔任統帥,不如讓廉頗來當,這樣一來,對魏國還是有著很大的好處的,廉頗聽聞,只是笑著,搖著頭說道:“不是我不可以,只是,若是您要讓我來擔任聯軍統帥,只怕趙國,楚國未必就能同意啊。”
“龐公有威望,曾出使楚國,各國的君王也很尊敬他,趙王若是得知他將成為聯軍統帥,心裡也不會有太多的顧忌...”,廉頗說著,他沉思了片刻,這才說道:“您可以在各地囤積糧食,做好堅守的準備了!”
在魏國允諾之後,楚國的目標也就剩下了趙,韓,燕三國。趙王倒也沒有對楚國使者無禮,可是,他也沒有答應要參與聯軍的事情,趙國國內,分成了兩股勢力,一方面是以建信君為首的內政派,他們認為,自從馬服君事件之後,趙國與秦國的關系難得出現了好轉,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進行糧草軍械上的儲備。
而另外就是以龐公為首的這些人,他們認為必須要參與聯合,遏製秦國,並且打通與河南之國的聯系,奪回秦國在河間的城池...趙王一時間也有些猶豫,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麽去辦。龐公多次來拜見他,為他講明了其中的利害,尤其是秦國在河間釘進去的釘子,秦國的戰略意圖是非常明顯的。
可是龐公並不能說服趙王,趙王點著頭,很讚同龐公的那些言語,可惜,就是不肯確定聯盟的事情,龐公在發現自己的說服力不足之後,急忙給李牧寫了書信,希望李牧來勸說趙王。李牧在得知邯鄲內所發生的事情之後,給趙王寫了書信,在書信裡,他表達了自己對秦國的擔憂,並且說明了與諸國聯合起來抵禦秦國的重要性。
在看到了李牧的書信之後,趙王很快就同意了楚國使者的提議,並且與楚國,魏國都擬定了盟約,約定要一同來抵禦秦國。對比這些君王,燕王就沒有心思再來做這些了,他如今完全沉浸在酒色之中,對什麽聯合之類的事情完全不敢興趣,楚國使者只能無奈的返回。
韓國在看到魏,楚,趙擬定了盟約之後,便毫不猶豫的投向了聯軍的懷裡,成為了聯軍的一員。
就在此刻,秦國也是在做著戰爭的準備,他們的目光還是放在了魏國的身上。
這一天,趙括坐在馬車,馬車正沿著道路緩緩前進,此時已經快要入冬,天氣格外的寒冷,趙括穿的也是算是比較厚實的,如今,是趙傅在為他駕車,趙傅的話不如戈那麽多,路途也就顯得更加的枯燥,可是趙括卻有些享受這樣的路程,每次在道路上,他總是會看著兩旁的耕地,民居,那些辛勤勞作的百姓們。
看著秦國的耕地越來越多,看到那些百姓的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趙括就會覺得很安心。
忽然,遠處出現了很多的民眾,趙括急忙讓趙傅停下了馬車,自己起身來眺望,在遠處,有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正在拖著疲憊的步伐,在道路上麻木的前進著,而在他們的周圍,則是有官吏在督促,這些官吏們騎著高頭大馬,在隊伍之中不斷的來回奔波,他們大聲訓斥著面前那些百姓,讓他們不斷的加快了步伐。
這些人裡,有老人,有孩子,也有婦女,他們看起來好像沒有了靈魂,整個人就猶如行屍走肉那樣,只是不斷的前進,眼裡看不到半點屬於人的光澤。這些人很快就來到了趙括這裡,只是,他們並沒有去看趙括,只是低著頭,不斷的趕著路...那些督促著他們的官吏,當然是注意到了趙括,當他們認出趙括的爵位之後,慌忙下了馬,來到趙括面前,行禮拜見。
“這些都是什麽人啊?”
“他們都是韓人...他們逃到了上黨,我們是按著上黨郡守李魚的命令來帶著他們遷徙的...”,秦國為了盡快的穩固被他們所攻佔的地區,就會施行遷徙,就那裡的民眾遷徙到關內,讓他們成為家臣或者雇農,同時將關內的百姓遷徙到關外,給與他們耕地作為賞賜,如此加深秦國對新佔領地區的影響。
趙括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這些百姓,他問道:“可是為什麽要在冬天進行遷徙呢?這不是逼死這些人嗎?”,那官吏苦笑著,搖著頭說道:“您不知道啊,在前些年裡,韓國,趙國都爆發了蝗災,受災非常的嚴重,韓國的百姓幾乎是顆粒無收,紛紛逃亡,逃到了秦國的上黨,就是趙國的百姓,也有這樣的情況...”
“上黨已經沒有足夠的土地來讓他們耕作了,若是留著他們,他們趕不上明年的春種,上黨也不可能拿出自己的糧食來救濟這些人,只能是讓他們盡快的進行開墾,趕上明年的春種,這樣才能避免他們繼續挨餓,到現在為止,秦國都是在為他們提供糧草,這已經是非常仁義的做法了....”
趙括走下了馬車,看著這些呆滯的百姓,他問道:“有多少的百姓啊?”
“我不知道...不過上黨就有八萬多人,加上太原的,大概是有十幾萬人吧。”,官吏搖著頭,他的官職太小,並不清楚這些事情,趙括走上前來,攔住了一位老者,老者看起來有些害怕,顫抖著不斷的行禮,說道:“我的飯量並不大,我吃得並不多...”,趙括握住他的手,認真的說道:“請您不要害怕。”
聽到趙括說出韓語,老人一愣,這才低下頭來,問道:“貴者,您有什麽事情呢?”
趙括看著遠處那幾乎沒有盡頭的隊伍,這才問道:“韓國的災情這麽的嚴重嘛??韓王就沒有想辦法來救濟百姓嘛?”,老人搖著頭,滿臉的淚痕,他感慨道:“神靈所降下的懲罰,即使是上君又能怎麽辦呢?”,隨即老人說起了韓國的災情,在先前信陵君討伐秦國的戰爭裡,韓國是聯軍裡損失最為慘重的一個。
因為景陽與蒙驁的正面抵抗發生在韓國,又因為信陵君燒毀民居,掩埋井水,遷徙這裡的韓國百姓,使得韓國剛剛有所恢復的國力再次一蹶不振,而戰爭過去沒多久,國內就爆發了蝗災,使得百姓們顆粒無收,韓國本身就沒有什麽糧食儲備,加上這樣的災害,就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墳墓。
無數百姓活活餓死,失去了耕地只能去成為貴族的雇農家臣,而貴者也只是要那些最強壯的人,並且給與他們的糧食也不多,不能讓他們去養活自己的家人,故而很多人都成為了盜賊,為了獲得糧食來互相劫掠,韓王派人抓捕盜賊,卻沒有辦法救濟災民,國相張平從魏國,趙國借糧,也沒有能借來多少...
“我的兒子都已經餓死了,只剩下了一個孫兒...要不是他,我是真的不願意繼續活著...”,老人哭著,擦拭著眼淚,他說道:“我已經很老了...我無法耕作,哪怕秦國給與我耕地,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養活我的孫子啊...”,趙括看著這些麻木的百姓,他看向了東方。
他的目光穿過了重重的阻礙,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因為饑餓而痛苦掙扎的百姓,他似乎聽到了那些趴在親人的屍體邊痛哭的百姓,趙括愣住了,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位老者早已離開,而這些百姓還是在不斷的前進,還是望不到盡頭,孩子們在哭泣著,青壯背著自己的父母,在這寒冷的冬季,額頭上卻是不斷的滾落著汗水。
多災多難的華夏子女啊...
趙傅看到趙括的臉色變得極差,神色恍惚,趙括的內心似乎在糾結,在遲疑,趙括抬起頭來,對趙傅說道:“我們回去吧。”,趙傅駕著車,帶著趙括朝著鹹陽趕去,那些走在道路上的災民紛紛避讓...趙括只是凝望著他們,一言不發。
當馬車返回院落的時候,家裡人都有些驚訝,因為在平日裡,趙括外出,向來都是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回來,不會如此迅速的返回,當藝看到急匆匆的回家的趙括的時候,她看著趙括泛紅的眼眶,立刻意識到出了什麽事情,她急忙讓康這幾個孩子出去玩,又讓善去找大母,自己則是跟趙括走進了內室。
“出了什麽事??”
藝有些擔憂的看著趙括,趙括搖著頭,眼淚在眼眶打轉,趙括忍著不讓它掉落,他說道:“我沒事...沒事。”,“有什麽事是不能給我說的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請你告訴我!”,藝倔強的握著趙括的手,盯著趙括的雙眼,趙括緊緊閉著雙眼,低著頭,“我發現,自己是個沒用的小人。”
“您為什麽要這樣說呢?您若是小人,那誰才是君子啊?”
“這些年來,我一直擋住自己的雙眼,捂著自己的耳朵,如此欺騙自己,安慰自己...到頭來,我卻什麽都沒有能做到....什麽都沒有能改變...我年輕的時候曾發誓,要拯救這個天下...可是我只是想著要跟你們在一起,我只是想著自己的家人朋友...卻忘記了從前的信念...”
“我已經不年輕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起來,看到太陽..我必須要在離開之前,完成自己當初的誓言,不然,我死不瞑目!”,趙括說著,臉上劃過兩道淚痕。藝踮著腳尖,在趙括的臉上親了一口,這才說道:“我不知道您想要做什麽,可是無論您選擇做什麽,我都會支持您的。”
“若是您因為顧忌家裡的人而不敢去做, 那就請您放心吧,哪怕您不在了,我也一定會照顧好母親,照顧好孩子們,您放心的去做吧。”
趙括一愣,這才伸出手來,將藝摟在了懷裡。
藝幸福的抱著趙括,這才喃喃道:“您是我眼裡最仁義的君子,是最勇敢的英雄...我不願意看到您流淚的模樣,我永遠都會支持您的...”
這是藝第一次向趙括透露自己的心聲,趙括將她抱得更緊了。
他輕輕說道:
“我愛你。”
善搖頭晃腦的走了進來,她看著抱在一起的父母,呆滯了片刻,方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趙括大笑著,急忙將她抱了起來,而善則是不斷的推著藝,叫道:“這是我的父親,不許你抱!不許你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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