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不要離開你，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娘。嗚，嗚，嗚。”

　　公孫秋燕死死抱緊小姑娘。

　　王九音要一巴掌拍昏，被張床阻止了。這時候小姑娘精神激蕩錯亂，一個不小心，會造成後遺症。畢竟才六歲過點，一小會兒，小姑娘就哭的沒勁了。

　　大海表面微微簇浪，海面下卻惡浪洶湧。

　　小姑娘的娘，早已經不知道被海水卷向哪裡去了。

　　“師父，你說為啥呀，她為啥要撇下自己的女兒跳海輕生，留下羅巾一個人多可憐啊！”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聽見了嗎，小羅巾，你娘是想你爹了，她去找你爹了，知道嗎。等你長大了，他們會回來找你的。”

　　他們三個人年齡都不大，情竇初開，還不明白情為何物，理解不了為了愛情有人會生無所戀去跳海。他們所知道的為愛殉情，大多都是戲文裡演繹出來的才子佳人情投意合卻被迫斷離舍的故事，最多只是傷感一下。像這樣親眼所見親身經歷，還是頭一遭。

　　所以，公孫秋燕問，王九音和張床不自覺得就吟誦出了前人名家的一句悼亡詩，半闕相思詞。

　　聽得公孫秋燕雖然鼻子酸酸的眼睛澀澀的，可是要論起感同身卻不至於，她突然心裡一動，借著張床和王九音的掉書袋語中意，安慰起抱在懷裡的小姑娘馮羅巾來。

　　王二妮投海，終於驚動了漁村其他人，遠處有十幾個漁民敲著鑼互相張羅著向這裡跑了過來。

　　他們手裡拿著魚叉和扁擔，團團圍住三個人。

　　“你們哪裡來的人，為啥要害死我們村的王二妮?”

　　“放下孩子，一命抵一命。”

　　“有明白事理的出來說話，其他人不要插嘴。”

　　王九音站在前邊擋著，他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在虛張聲勢，真正沒人敢動手。他目光鎖定一個人，故意出聲詢問。

　　一個三十多歲彪形大漢閃了出來，滿眼不善的凶光。

　　“殺人償命，你們有啥好說的。”

　　“我們是孩子親爹那邊的人，過來接孩子的。你們不用相信，聽孩子說就可以。來，小羅巾，給他們說說，我們是不是你爹派來接你們的?”

　　“是。”

　　想必是這些同一個漁村人平常對小女孩馮羅巾母女並不友善，嚇得馮羅巾說話都不太利索，說完這個字後，趕忙把她的頭埋入公孫秋燕懷裡。

　　“騙人，小女孩的話不可信。人帶走也可以，留下十兩銀子再說。”

　　“好，給你。”

　　王九音從自己衣裳袖兜裡掏出一腚大燕國官銀，正好十兩，銀光一閃，扔給出頭的大漢。

　　大漢接過紋銀一看，見是正宗大燕國官銀，成色十足，眼中立馬閃過貪孌的神色。於是，他把這腚大燕國官銀往懷裡衣兜一藏，面色更加不善。

　　“開玩笑，十兩那能夠，至少一百兩才行。大夥說，對不對?”

　　“村長威武，村長說的對。”

　　王九音臉色沉了下來，他微微扭頭看了下張床。

　　看見張床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並且伸手拂了公孫秋燕懷裡小姑娘的睡穴，那是怕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被小姑娘看見。

　　王九音不由得開心的笑了，不自覺用舌頭舔了下嘴唇。

　　這些人太貪得無厭了，他敢肯定，就是他付出了一百兩銀子，

對方這些人還會得寸進尺繼續獅子大開口。敢不給，他們仗著人多，什麽事都乾得出來，這樣的地方，殺個把外地人，搶劫了財物，然後屍體往海裡一扔，乾乾淨淨，神不知鬼不覺。　　“看好了，給你銀子。”

　　大漢聽了不由大喜過望，他沒想到這三個雛居然是三隻肥羊。他想先接了這一百兩銀子，再讓大家動手殺人。

　　結果，一道銀光閃過飛向的卻是他的喉嚨。

　　然後王九音雙手結印如飛花亂舞，一句話的時間，包圍著他們的十幾個青龍村漁民，無人幸免，全部被王九音的飛刀割破喉嚨而亡，齊刷刷倒了一地，倒地成一個圓。

　　還沒完，王九音向遠處飛躍而去。

　　“嘔”

　　公孫秋燕看的吐了。

　　她也殺過人，讓金環蛇“花花”咬死了父親的小妾。死人之後，當時她只顧著逃跑，完全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這次不一樣，她親眼看著王九音想殺豬宰羊那樣，屠殺了十四條普通人的性命。王九音到遠處去幹什麽，她也清楚，是要斬草除根。

　　“師父，不這樣不行嗎?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啊?那些婦女，小孩怎辦?”

　　“沒辦法，看看剛才他們的行徑，絕不是第一次乾這個勾當。我給過他們機會，可是沒用。不要傷感，以後還會遇到。不是我們殺別人，就是別人殺我們。換個思路，就當我們為民除害，懲惡揚善了。另外馮羅巾的身世決不能泄露，不這樣做不行。至於那些婦女孩子，你以為這些成年人死了，留下的婦女孩子會好活嗎?她們的下場會更慘，被人發現，女人會被賣到窯子接客，男孩會被拐賣做奴隸。就像我們要是被萬俟近人抓住，只能生不如死。你記住，在江湖上弱肉強食是最基本生存法則，不，不光江湖，在哪裡都是這個道理。”

　　公孫秋燕雀躍江湖已久，腦子並非榆木疙瘩不開竅。

　　想通是一回事，同不同情是另一回事。

　　“師父，我就是難過。”

　　“想想你父親，死在他鐵蹄下的無辜百姓，難道少了?”

　　“那不一樣不，他那是迫不得已，皇帝的命令，他不敢不聽。”

　　“在我看來，卻都一樣，沒有什麽迫不得已。都是為了自己活命，拿別人的命不當命。你明白嗎?”

　　張床這樣一說，公孫秋燕又是另一番明悟。

　　隔了半響， 像是下定了決心。眼光發亮，緊緊盯著張床，然後，“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師父，你教我武功吧！”

　　“你想好了，江湖險惡，你最好的歸宿其實回你父親那去。我相信，他會用自己的生命護你一世安康的。”

　　“不，我要學師父的上乘武功，學成後去保護我父親。”

　　“好，我教你。不過，暫時還不能教我本門武功，我也不能算你師父。算是代人傳藝，你願意學嗎?”

　　“我願意學。”

　　“好的，離開這裡之後，我就傳你。你抱著馮羅巾離得遠一些，我把這些屍體處理一下。”

　　公孫秋燕遠去後，張床把這些屍體疊羅漢堆在一起，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紙包，裡邊是一些白色粉面，被他把這些粉面噴到屍體上，最後掏出火折子，一把火點著，黑煙熏起，這些粉末會讓屍體燒的乾乾淨淨，隻留灰塵。

　　在遠處，王九音乾著同樣的事。

　　然後，合在一起，他們從相反的方向離去。

　　睡熟的馮羅巾，並不知道，她的家沒了，從今以後永遠天涯為家。

　　這個青龍漁村，是在祖峰山腳下。不過，上山另有路徑，從青龍漁村這裡觀之，全部是祖峰山的懸崖峭壁。青龍漁村，就在峭壁和海岸之間，當是，這裡發生的事，如非有心，很難有人發現。

　　在祖峰山深處某個小山谷，長約十裡，鳥語花香，四季如春，兩岸奇峰美石依次排開，谷中如觀畫廊。如世外桃源，遺世獨立。不是帝王谷的的弟子，是無法入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