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

“偽善的我！”

0001的聲音像是雷霆一樣，直接將正在進行記憶閱讀的林清風從思考當中震醒。

林清風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面前的另一個自己，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麽反駁，但是卻是遲遲無法說出一個字。

南華一法，暢遊虛幻之中，講的是真幻兩儀，幻生幻滅的大神通法門。

這卷經書的本質，是直指萬物本源的力量。

什麽是真實的，什麽是虛幻的?

他們的界限在哪裡?

規則！

南華一法，是道之本質的神書，定義真幻，何嘗不是定義規則?

這才是虛幻生物對南華經貪婪而又恐懼的原因，很難想象，在那無盡遙遠的過去，寫下這本經書的莊周該是奪多麽的強大。

可是傳承在林清風的手中卻是完全變了模樣。

聚集眾生念力，編織神話真實。

對於南華經的修煉者而言，念力是他們不可避免需要解除的一種力量。

但是這只是修為所附帶的東西，而不是其真正的本質。

撬動世界的規則，才是南華經真正所講述的核心。

但是林清風理解的南華經，似乎出現了一點點小小的不同。

將眾生欺騙，在眾生不知覺的情況下竊取他們的念力，將他們強製拉入到夢幻的世界當中成為織夢者。

這是一個沒有詢問的過程，這是一個強製的過程。

甚至於以自身的超凡偉力編織神話真實，在全世界引發各種各樣的動蕩，甚至出現了大面積的地形變化，導致大量的財產損失。

他笑話0001不把人類當人看，當做畜生來豢養。

但是林清風本身，又何嘗將他世界的生命當做了與他同在的個體?

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0001與他的區別，只是0001做的比他更加決絕。

三十歲的他很清楚的直到自己要的是什麽。

也明白自己現在自己做的行為是什麽。

既然可以操控念力，那為什麽不直接對全世界的人進行洗腦?

既然可以探索虛幻，吞噬夢魘，那為什麽不將那些該死的食夢貘連鍋端起?

既然進入到了曙光空間，掌握了對方的把柄，那為什麽不把曙光之神吞的一乾二淨，要讓別人給自己埋坑的機會?

因為仁慈麽?

因為覺得應該給對方留機會麽?

“你虛偽的仁慈，讓我覺得惡心。”

“你太年輕了，年輕的稚嫩會讓你犯錯。”

“你應該更冷靜一些的。”

穿著實驗服的0001輕輕站直了身子，輕輕拍了拍林清風的肩膀，像是在教導後進生的前輩。

在他的力量下，整個實驗室正在飛速的恢復著。

他輕輕談了一個響指，整個實驗室的外層忽然變成了透明的，他們所在的位置開始緩緩地朝著上面移動。

就像是一輛開始上升的電梯，在實驗室的外圍，整個三峽的不同分區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看看這些像是工蜂一樣，為整個巢穴盡職盡責的普通人。”

“你能夠想象麽?在三年以前，他們手舉著火把與錘子，要將這個庇護他們的三峽天幕拆掉。”

“看看這些勤勤勉勉，幾乎住在實驗室的科研人員，他們的協同效率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高效。”

“三年！三年！你知道人類的科技壁壘被突破了多少麽?”

“我們頭頂驅逐超級生命的空天戰艦，外太空的環狀星軌，甚至是正在研究的空間門技術。”

“病毒在進化，我們也在進化”

“人類本身的社會結構存在問題，才導致我們從食物鏈的頂端被拉了下來。”

“地球這個大森林已經用它的行為告訴我們了，我們錯了，那麽錯了，就應該改正。”

“進化，或者被淘汰，大家都是一樣的。”

0001雙眼平靜，那種絕對的冷靜讓人感覺到心驚。

“變異生物也是，我們也是。”

“文明的進化過程當中，一點小小的犧牲，又算的了什麽呢?”

他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讓林清風感覺到有些恐懼。

即便是操控過無數夢幻世界的他，在這種喪心病狂到極點的理論面前，也會感覺到有些脊背發寒。

“沒有必要為了這些事情而感到困惑，你要明白，僅僅是你從歐洲大陸移動到這裡。”

“我們所付出的代價，就已經是馬奇諾防線的全面崩潰，以及星軌的一方徹底隕落。”

“對了，還有七百多民戰士在出去尋找你的時候犧牲了。”

0001在空中點了點，人工智能開始播放從他降臨到這個世界之後發生的一些變化。

“我說過，你會理解我的。”

“我們是天然的同盟。”

他看著整個實驗室朝著三峽的高處升起，回過頭來，微笑著看著林清風。

“你很完美，進化的非常完美。”

“白光的穩定，加上母巢的篩選，你的身體結構比我穩定太多了。”

“我覺得我是非常幸運的，幸運的在病毒的感染下堅持了三年，幸運的又遇到了從平行世界來的你。”

林清風用力的拽斷了他們之間的神經連接，他忽然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該死的……”

“這個陷阱……”

“你要吞噬我?你要吞食我的基因?你連平行世界的自己都在算計……”

林清風的情緒有點激動，從身體開始進化之後，他很久沒有表現出來過如此的情緒波動了。

面前的這個自己，給他的威懾感已經超過了在虛幻世界遇到的夢魘。

不！不是超過！是百倍於他！

那是一種你根本猜測不到他下一步會做什麽的瘋狂。

“如果僅僅是為了吞噬，那麽我又何必與你解釋這麽多?”

“我說過了，我們是天然的同盟，我們是始終站在一條線上的。”

“沒有欺騙，我的身體確實已經快要徹底消亡了，記得你看過嵌合體報告麽?”

“我嘗試過很多次用自己的幹細胞去創造超級人類，去為自己找一個皮囊。”

“但是我都失敗了……”

0001毫無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了難堪的模樣。

“生命本身的存在，就是這個宇宙最大的奇跡。”

“我可以改變生命的結構，但是我無法創造一模一樣的靈魂。”

“克隆的我，不是我。”

“他們不具備領導這個文明進化的力量。 ”

“而現在，很幸運的，我遇到了你……”

他的聲音讓林清風微微的後退，那種危險的感覺在這一刻濃烈到近乎崩潰。

這是比面對本體還要難以想象的壓力，在他的眼中，站在那裡的，已經成為了一團吞噬一切的陰影。

“是思潮，是思維方式的傳遞，是潛移默化的靠近。”

“你讀過了我的記憶，那麽你就擁有了我的起點。”

“你會改變的，在時間的推移下，你會變得越來越像我。”

“我快死了，但是我會以另一種方式活在你的世界裡，你的思維方式裡。”

“在這樣的世界，我覺得文明的進化，才能創造奇跡。”

0001的實驗服，在林清風的眼中，白的是如此的刺眼。

“我不相信除我以外的任何人，能夠在這樣的世界下帶著人類活下去。”

“而很幸運的是，第二個我來了。“

“底盤已經給你打好了，接下來，是你的時代。”

說到這裡，0001回頭看了林清風一眼，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

“超越我，或者成為我。”

“我，在未來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