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江都城外十裡,位於江邊的一艘大船上,劉長卿已匯合宋閥、巨鯤幫的人手,伺機待發,襲擾江都城的隋軍大營。
一道人影掠過,落在甲板上,石青旋清冷的聲音響起,“劉先生可在?”
劉長卿聞言一震,連忙響應,道:“劉某在此。石夫人不在主公身邊,卻來此找我,可是有什麽急事?”
石青旋早就預料到有這種情況,道:“昏君楊廣不知處於何種目的,加封李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新唐國公,他目前失陷在江都行宮。”
劉長卿目光一閃,道:“這是個好事,有了這個身份,只要拔掉宇文閥的勢力,就能更快的收攏驍果禁軍。只是主公的安危……?”
石青旋平靜道:“我來此就是告訴你,江都城一旦火起,你這邊就立刻出兵。李郎的安危,我去探查。”
她的聲音有若空谷清音,使人打從心底裡感到安詳寧逸,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劉長卿眼裡精光閃爍,道:“長卿領命,某心中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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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驍騎軍的大營裡,星光下火把點點,李成順利接收了軍權。
他擦拭著寶刀,邊想道,要全面掌握驍騎軍,形成戰力,至少要月余時日。
一陣風吹過,燈光搖曳,楊吉兒已換上武士勁服,帶著侍衛跟到了軍營。
李成皺眉,道:“你怎麽說也是大隋公主,到軍營受罪,何苦來哉!”
楊吉兒委屈地道:“行宮內已不安全,我感到了殺機。跟著你這狠心人,人家有什麽辦法。”
李成瞧著她含怨帶悲的臉,心中一軟,苦笑道:“我剛接手驍騎軍,並無大用。你跟著我,實在也不安全,記住不要離開我十步之內。”
楊吉兒凝視著他擦刀專注的動作,覺得既歡喜又安全,又道:“我父皇、母后的安危,能保證嗎?”
李成沉默片刻,搖頭道:“宇文化及倘若作亂,你父皇必是首要目標,生死難料。我會領驍騎軍救駕,至於能不能救下來,打不了包票。”
楊吉兒垂下頭,咬著嘴唇,輕輕道:“你盡力就好。”
李成霍然起身,將寶刀掛在腰間,高大的身體自信挺直,往外大步走去。
“我去巡營。”
楊吉兒芳心一震,忽然間她明白了為何父皇在最後的清醒時刻,將她托付給李成,只看現在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鎮定,已是超人一等。
李成淡淡道:“走了!”
夜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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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旋離開戰船,重返江都城,踏足在渺無人跡的暗夜裡,片刻不停留。
她已認定李成,既然選擇了走出幽林小築,那就和慈航靜齋對抗到底。否則,如何報娘親曾經受到的委屈?
石青旋忽然嬌軀立定,對黑暗裡,喝道:“出來!”
一個瀟灑的身影,從樹林中閃出,來到路中間,抱拳道:“侯希白在此等候多時了,師妹,若有什麽麻煩,盡管吩咐。”
來人竟是邪王石之軒的大弟子,花間派傳人,“多情公子”侯希白。
石青旋道:“多謝。請師兄隨我進城。”隨後便繼續前行。
侯希白搖著美人扇,看似平靜,
實則內心很是驚奇。 自從接到師父的傳信後,他便下功夫打探了李成的消息。
論交遊廣闊,侯希白見過李閥的李建成、李世民,見過宋閥的宋師道,見過蕭氏少主蕭銑,他們都是少年俊傑。
但沒有一個能像李成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攪動風雲。
石青旋是他師父石之軒唯一的女兒,先前任何靠近幽林小築的男子,都會遭到殺身之禍。
兩人進城後,天色仍舊一片黑暗。
侯希白拱手行禮,道:“師妹,我有一事不明,請指教。”他極少對女子說話如此正經,可是石青旋的身份,再加上她自有一股高貴清雅的氣質,使他不敢生出半點冒瀆之心。
石青旋迎著一陣吹來的清新空氣,吸了一口,微微一笑道:“師兄肯定奇怪我為何會跟隨李成,畢竟他已經娶了陰家小姐和出雲公主,是嗎?”
侯希白臉上閃過尷尬神色,嘿然道:“正是如此。師妹天姿國色,為何要選他。”
石青旋玉容一冷,道:“因為他可以幫我討回公道!師兄,聽說你和慈航靜齋的當代傳人師妃暄,把臂同遊,關系匪淺。她比我如何?”
饒是侯希白飽經風流陣仗,也禁不住老臉一紅,暗想情之一字,千變萬化,這刻實犯不著和她爭辯,順口道:“原來如此。妃萱和師妹,你們兩個難分軒輊。”
石青旋不再糾纏於此,回到正題上,道:“陰葵派的聖女綰綰也在城中,你去聯系她,看能否暫時結盟,共同對付宇文述。”
侯希白道:“好,這個我來辦。但宇文述是怎樣一個人?”
石青旋道:“據裴蘊叔父所說,宇文述的可怕之處,是他已經放下了諸多牽掛。例如權勢、富貴、美色,家族等諸多外在因素,假設此戰宇文閥大勝,他就會突破到大宗師境界,一躍成為比肩道門真人寧道奇的絕世高手。”
侯希白眼中鬥志閃現,道:“是個好對手!我這就去聯絡綰綰!”
石青旋深無盡極的美目閃起智慧的光芒,,道:“勞煩師兄了,到時在裴家大宅見面!”
侯希白點頭,不再多言,躍身而起,瞬眼間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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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行宮,望江台。
寇仲和徐子陵在獨孤峰帶領下,準備向天子楊廣揭發宇文化及圖謀不軌的陰謀。
接待他們的是大隋另一個宰相虞世基,此人面相斯文俊秀,年在三十五、六間,是現時最得楊廣寵信的侍臣之一,領門下省內侍郎。
寇仲和徐子陵見他腳步浮浮,知他不但不懂武功,還因酒色掏空了身子,故=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但這人卻精力充沛,教人難解。
虞世基打量了兩人後,向獨孤峰道:“果就是他們?“
獨孤峰點頭確認,拈須微笑。
虞世基仔細端詳兩人一會後,道:“帶上帳簿,你們兩人跟著我,本官帶你們去朝見聖上。“
太陽快要落山時,楊廣召見了虞世基和獨孤峰、寇仲、徐子陵等一行。
路上碰到了裴蘊,對虞世基道:“洛陽告急文書一日三封,王世充無能,我去勸陛下發兵救援。”
虞世基也道:“更頭痛的事還有呢,宇文化及的麾下禁軍統領司馬德戡硬闖宮禁,說什麽糧餉不足,兼之士卒多是來自關中,要求返回家鄉呢。“
裴蘊道:“幸好陛下現在任命了李成為兵馬大元帥,就讓他發兵去討賊。”
不久,踏上了望江台的台階,兩人終止談話。
後面的寇仲和徐子陵聽得到李成的消息,心中既是高興又是羨慕。
“小民寇仲、徐子陵帶到!“
門官唱喏聲中,寇、徐兩人來到楊廣龍座所在的石階下,三跪九叩,禮畢時門官又唱:“平身!“
等到正式見到楊廣後,全都呆住了。
只見寬達二十丈的龍台上,坐滿了美麗的妃繽姬娥,少說也有五六十人,眾星拱月般圍在高踞龍座,正忙於吃著妃子手上水果的大隋皇帝楊廣。
禁衛軍統領獨狐盛昴然立在台階下,周圍是守高台的禁衛軍,把天子楊廣與眾人分隔開來。
虞世基恭身諂笑道:“聖上,這兩位……帶來了宇文化及作亂的證據。“
楊廣不耐煩地打斷道:“朕已安排駙馬李成處理,這些都交給他。“
此時在宮燈照耀下,楊廣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雖穿起鮮豔的九龍袍,頭頂高冠,卻給人似穿了壽衣的趨於死亡的感覺。
任誰都可看出他氣數將近盡,現在不過是回光返照,時日無多。
裴蘊忙道:“聖上英明!“
楊廣歎道:“朕明白,軍士逃者日眾,今日連大將竇賢都私自逃走,眾卿家是否都認為宇文化及已掌握了禁軍大權?“
今回連斐蘊和虞世基都無言以對,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怕招來橫禍。
獨孤盛乾咳一聲道:“此必是有人散播謠言,煽動軍心。臣定會誓死護衛聖上。“
楊廣冷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當年,朕南征北討,平定天下,且軍功蓋世,將士敬服。現在卻是眾叛親離,嘿嘿,都想去投靠宇文化及吧?朕給爾等準備了一份大禮。“
台下眾多臣僚噤若寒蟬。
楊廣又咳嗽兩聲,任由妃子朱貴兒和蕭夫人拭去他眼角笑出來的淚水。
這才道:“來人!”
獨孤盛還以為天子要自己將一些人抓起來治罪,恭身應道:“末將在!“
楊廣揮手道:“這件事卿家做不來的。 裴蘊!“
眾臣都松了口氣,只要不是握有軍權的獨孤盛出頭,那就不會有死傷。
裴蘊上前應道:“請聖上賜示!“
楊廣欣然道:“你立即去傳朕的愛婿李成過來見駕,帶上驍騎軍入宮,然後搜集適齡女子,悉數配與禁軍兵士,以安人心。“
獨孤峰心叫不妙,這豈非讓宇文化及又逃過一劫?
正想在插言,裴蘊已立即叫絕叫好,大讚聖智高明,哄得楊廣拈須微笑,龍顏大悅。
至於他自己,倒是匆匆離開,傳旨去了。
獨孤峰忍不住叫道:“聖上!“
楊廣冷哼,不耐煩道:“夠了!今天朕選定了處理國事人選,現在都給朕全退下。“
門官太監大叫道:“退廷!“
虞世基叫了聲謝天謝地,和獨孤峰一起硬扯著寇徐兩人溜出宮來。
其他臣公亦隨後離開。
出了望江台,寇仲掙開虞世基道:“我們的事還怎麽說,還沒提宇文化及呢?“
虞世基抹了額頭的冷汗,怒道:“聖上動殺心了,哼!,咱們勞心勞力,卻讓裴蘊和李成那兩人鑽了空子。“
寇仲雙目一寒道:“我這就去召集人手,趁亂渾水摸魚,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獨孤峰打圓場,道:大家是自己人,不要起爭執。先離開行宮再說,有事好商量。”
虞世基籲出一口氣道:“就先這麽定,一切等探查完萬宇文化及的行蹤後再說。“
寅時末,江都城中突入火光大起。
亂局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