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叔啊!聽說你家來了個小客人,怎麽也不跟大家夥兒介紹介紹啊?”人未到,聲先至。
這粗獷的聲音穿過堂屋緊閉的兩扇木門,傳進五人的耳朵裡。
聽這熟絡的語氣,俞話本以為來人是洛老頭的親戚啥的,可他眼神不經意的一瞥,卻發現洛老頭老兩口都面露不愉。
似乎並不怎麽歡迎這位客人。
兩秒後,堂屋大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至少工作了十多年的木門頓時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
緊接著一個穿著長款黑色羽絨服的高大中年男人,裹挾著冷風和雪花撞進俞話的視線裡。
“嘶……”餐桌正對著大門,這一下登時讓年齡最小的艾莎打了個冷顫,她癟著嘴說“大叔,你好沒禮貌啊!”
這中年人更沒禮貌的是,他一進門一雙小眼睛就四處亂掃,最後定格在俞話身上。
“嗟,你是洛叔的什麽人?”
他審問一樣的語氣讓俞話很不爽。
但這裡畢竟是洛老頭的家,他不好發作,乾脆裝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木訥樣子。
“嘁!話都不會說?”中年人瞧他這副模樣眯縫著眼睛哂笑一聲,臉上的幾道皺紋擠在了一塊。
俞話忽然抬起頭盯著他的臉使勁瞅著。
“呦?我說你一句,你還生氣了?要不是……”那中年男人話還沒說完。
就被洛老頭拍桌子的聲音打斷,“陳國柱!”洛老頭眼睛雖然有些渾濁,但目光非常銳利,“你這是來我家裡耍起威風了?”
李老太也皮笑肉不笑地說:“國柱,這外面又黑又冷的,你冒著雪來我家有啥事兒?”
“沒事我就不能……”
陳國柱的話再次被打斷。
“沒事兒就趕緊回家睡覺吧!”這話是艾莎說的,她縮著脖子揮起油膩膩的小手作驅趕狀,“去去去……”
俞話見狀暗喜的同時也覺得自己有點小心眼,可當他去觀察陳國柱的表情時,不禁暗道奇怪:
一般來說,若是有人在串門的時候被這般對待,那臉色怎麽也好不了。
可這陳國柱……為何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
這時他又聽到陳國柱說:“行行行,我就不打擾你們爺孫吃飯了,我這就走!”
俞話頗為詫異地看著他轉身離開,心說這人冒著風雪跑過來就為了損我兩句?
不料,正當他收回停留在陳國柱身上的目光時,最後一絲余光在一個轉瞬即逝的時機,捕捉到了後者瞟過來的目光以及其臉上的笑容!
很熟悉!
俞話不動聲色的扭過頭。
“那種眼神,那種不懷好意的笑臉,我四年前就看得夠夠的了!”
太像了,跟那群器官販子的神情太像了,簡直比庫布裡克的凝視還要讓他難忘。
思緒至此,陳國柱已經遠離此地,俞話再也坐不住了,他放下手裡的筷子,臉色凝重的說:
“大爺大娘,我得出去一趟,我總覺得剛剛那人有點眼熟,說不定就是搶劫我的那群人之一。”
這時候洛水衣第一次開口說話了:“我也覺得陳國柱看俞話的眼神有點奇怪。”
她的聲音輕柔悅耳,可俞話此刻卻沒心情欣賞,“我得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
話罷,他不等老兩口回應,便起身邁出房門,離開的時候還順手把門給關了。
隨後他轉身尋找留在院落裡的腳印,天色雖已昏暗下來,但他卻輕易地找到了雪地上的腳印。
他循著腳印離開時,呼嘯的風聲送來了洛老頭的聲音:“記得回來啊,讓老頭我好事做到底。”
“呼……死而複生之後能遇到他們算是我的幸運了。”俞話吐一口氣,追著腳印離開。
象牙村的房屋分布得很是散落,又因為地勢高低不平,整體呈無序的階梯狀,所以整個村子是由一條條隱蔽甚至有些陡峭的小路貫穿的。
陳國柱很熟悉這些道路,雖然未曾持有照明設備,但行進速度依然很快。
可俞話總共也就走過兩次,又得防止被前者發現,又得在黑暗與大雪中尋找很快就會被覆蓋的腳印,因此有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
慢慢地,俞話熟悉了村裡的道路情況,同時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肏!這人在圍著洛大爺家繞圈!”俞話仔細回憶著一路來的路線,以及陳國柱的一些行為,突然明白過來,“陳國柱以洛家為中心繞了一個圈,而且途中還不停地在觀察著什麽!”
此刻,他與陳國柱一前一後走進了洛家附近的一塊小樹林裡。
沒走幾步,前方的陳國柱就停了下來,開始東張西望。
俞話立刻爬在雪地上隱藏身形,沒一會兒就看到有兩個人影與陳國柱會合。
“看這兩人的體型,其中一個身材中等,步伐矯健,應該是個年輕人。”
“另外一個……看身材多半是個體型臃腫的婦人,這是全家出動了嗎?”
“他們到底想幹嘛?”
緊接著他就看到三人結伴而行,徑直向著洛家快步走去。
“這副氣勢洶洶的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串門嘮嗑的架勢,我得趕緊跟過去。”
俞話雙手撐地,輕輕地站起身來,旋即一道尖銳的破空聲一閃而過,在他胸膛炸開一朵血花。
“槍!??”
劇烈的疼痛衝擊著俞話的大腦,不過比起被剝皮來說都是小兒科。
子彈上的力道讓他再次趴倒在雪地上,猩紅的熱血融化了白雪,並將他的衣物浸濕。
他就這麽趴在地上任由鮮血不斷湧出,他都一動不動,“子彈是從背後貫穿了我的胸腔……嘖,肺也被打穿了。這麽說槍手在我背後,黃雀在後?”
與此同時,他從地上扣出了那顆打傷他的子彈,悄悄一看,發現這玩意兒起碼3~4公分,再結合自個胸口上碗大的傷口……
“不是吧!用的居然是狙~擊槍啊!”俞話暗暗叫苦,“到底是什麽人要幹什麽,能用得到這麽大的陣仗?”
朝霞之國中怎麽可能會出現狙擊槍?
在以前,朝霞之國對槍械的管制算不得世界前列,但也有著相對嚴格的法律規定。
狙~擊槍,絕不是普通村民或者一些器官販子能夠獲得的武器!
“算了!沒有線索,想再多也沒用。”
很快,他按下心中的疑惑,借著身體因重傷抽搐的掩飾,朝陳國柱一家人看去,只見對方已經衝進洛家大門,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不是跟陳國柱一夥的。”俞話心中迷雲重重,“難道是針對我的行動?”
他想著自己這死而複生的本事,絕對能讓一大票人趨之若鶩。
“這也不對呀,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徹底復活,外人怎麽可能提前做好埋伏?”
內髒被轟得稀爛,他現在想站起來都難,於是他乾脆繼續趴在地上,看看有沒有人來回收他的身體。
“洛大爺,你可一定先撐住啊!”
與此同時,洛家院子裡。
堂屋的大門猛地被人踹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爺孫四口頓時一驚。
見了來人,洛老頭上前一步,將三個女性護在身後,惱火道:“陳國柱!你這次是徹底瘋了是吧?敢踹我家的門?”
“一扇破門而已,咱們都是一家人, 別那麽見外嘛!”陳國柱依舊笑臉相迎。
“你可別放屁了吧!誰跟你是一家人!”洛老頭這時候已經悄悄地拿起了桌上的煙灰缸。
“是是是!”陳國柱笑道,“您說得對,不過現在不是,馬上就是了!兒子,去吧。”
原本站在他身後的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扶了扶金絲邊眼鏡站了出來。
他高傲地抬著腦袋,俯視著洛老頭身後的洛水衣,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我腿有點風濕病的樣子,今天你自己來動吧。”
“你說什麽?”洛水衣氣得臉色發青,“陳來,你今天是吃了屎才過來的嗎?”
“賤人!你敢罵我兒子!?”陳國柱的老婆忽然就尖叫著用手中的擀麵杖砸向洛水衣。
“瘋婆娘,你找死!”洛老頭簡直怒火中燒,連忙側身用胳膊擋住了擀麵杖。
卻又聽洛水衣喊道:“爺爺,小心!”
一陣勁風猛地從前方襲來,洛老頭被陳國柱一腳踹在心窩,臉色驟白,踉蹌倒地。
“爺爺!”
“老洛!”
李老太和兩個孫女連忙上前查看。
“愣著幹什麽?”陳國柱推了兒子一把,“你媳婦你自己搞定!”
“你……”洛老頭捂著心口,指著陳國柱父子的手都在顫抖。
“放心吧,爺爺!”陳來說著伸手拽向洛水衣,“我會把咱們的公司發揚光大,還會好好照顧水衣……啊啊啊!!!”
“你真壞!我咬死你!”艾莎眼中含著淚花,尖銳的虎牙刺進了陳來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