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蒙很有耐心。

　　畢竟想要找到一個真心欣賞自己畫作的顧客不容易，一個真心欣賞，還來不恥下問的顧客，就更不容易了。

　　千金易得，知音難尋啊。

　　對方上來就是一套商業互吹彩虹屁，誰聽到心情都會舒暢。

　　“羅先生您的畫作，其表達的主體意思我大部分明白了。

　　但是。

　　其中有一點我卻無法確定。

　　就是那輪黑夜中升起的太陽……或者說，是月亮?”

　　馬爾斯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

　　這是整副畫作中最重要，也是他最難想明白的地方。他在房間中苦思冥想了好幾天，但卻一無所獲。

　　為此。

　　他只能來店中，求教羅先生。

　　“這個嘛。”

　　羅蒙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他沒想到馬爾斯居然真的去仔細研究他那副“抽象派”畫作了。

　　現在人家問上門來，總得解釋個清楚。

　　總不可能說，當時我是水彩不夠用，所以用黑色的顏料填充了背景吧?

　　這完全就是在破壞逼格啊。

　　而且。

　　如果實話實說，客人會怎麽想?

　　肯定會認為他這是在敷衍，到時候他好心送了一幅畫，反而裡外不是人。

　　很多時候。

　　在社交中善意的謊言是必須的。

　　“還請羅先生解惑。”

　　馬爾斯微微彎腰，還真像是一名學生在向老師請教。

　　羅蒙此刻也不著急，反而是從櫃台下面，拿出了一副棋子:“不急，我們先下一盤棋再說。”

　　戰棋。

　　這是維爾利多如今最流行的娛樂方式，一共分為兩個陣營廝殺，凡人和超凡。

　　馬爾斯沒搞清楚，為何羅蒙會突然提出玩戰棋。

　　但是。

　　羅先生的話他也不敢違背。

　　當下。

　　兩人便在店中搬來一張桌子，兩張板凳，對立坐下。

　　羅蒙選擇的是凡人陣營的棋子。

　　而馬爾斯則是選擇的超凡。

　　兩人便這樣一邊閑聊，一邊開始落子。

　　羅蒙會提出下棋，其實原因很簡單，他一時間沒有想到如何解釋那副畫。

　　下了一會。

　　他忽然停住動作。

　　馬爾斯疑惑的看向他，道:“怎麽了羅先生?”

　　“你知道太陽和月亮的本質嗎?”

　　羅蒙成竹在胸的問道。

　　他已經想好了如何解釋，在怎麽說他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糊弄過去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

　　這也不是糊弄。

　　這是世界的本質，但是放在現在這種環境下，就是異端邪說了。

　　當然。

　　他又不信仰任何宗教，私下說說也無妨。

　　帝國並沒有異端邪說罪這個罪名。

　　此刻。

　　馬爾斯臉色微變，“本質?”

　　太陽和月亮，不都是指的兩名神靈嗎?

　　太陽是光之主。

　　月亮則是寧靜之神。

　　太陽和月亮，在神秘學中提到，一般都是代指兩名神靈。

　　本質……

　　馬爾斯還真被這個詞給難住了。

　　“對的，太陽和月亮，本質上是兩個星體。”羅蒙很自然的說道。

　　當然。

　　想要向馬爾斯解釋星體這個概念，實在是太過困難。

　　如果給他說，我們都在一個球上生活，他會怎麽想?

　　恐怕會直接把他當傻子看。

　　所以。

　　羅蒙準備簡單解釋一下太陽和月亮的問題就好了。

　　看見這位中年大叔此刻滿臉的求知欲，羅蒙頓了頓，說道:

　　“這世界上所有的光，都是來自太陽，月亮是不會發光的。”

　　聽到這句話。

　　馬爾斯表情一變。

　　而羅蒙也早就預料到了。

　　這個世界的星體系和地球有些相似，但太陽卻是火紅色，而月亮也是淡藍色的。

　　這應該和恆星的年紀、以及月球這個衛星構成的成分有關。

　　但萬變不離其宗。

　　月亮本身是不會發光的，它只能反射太陽的光線。

　　但是。

　　這種常識落在馬爾斯他們耳朵裡，隻可能讓他們世界觀崩塌。

　　“您……您是說，月亮是假借著太陽的光芒，照耀世間的?”

　　馬爾斯此刻激動得話都有些說不利索。

　　羅蒙則是肯定的點點頭。

　　“那您這幅畫的意思，是說現在真正在夜晚發光的，是太陽?”

　　他繼續追問道。

　　羅蒙臉上露出為難表情:“你可以這麽理解，但和太陽本身發光有些不同。”

　　他現在恨不得拿一本天文學入門書籍砸對方的臉上。

　　這。

　　解釋起來實在太費勁了。

　　不過在羅蒙反覆和馬爾斯表達了兩者的關系，以及月亮和太陽於本世界的關系後。

　　馬爾斯臉上終於露出恍然大悟之情。

　　他激動的無以複加，甚至連語言都組織不清楚:“羅先生，你給出的這些信息，實在太關鍵了！

　　多謝先生解答迷惑。

　　我對我要走的道路更加清楚了。”

　　羅蒙看著激動的他，表情很平靜。

　　他早就知道，這些知識會讓這個時代的人瘋狂，因為實在是太離經叛道了。

　　不過。

　　馬爾斯的道路是什麽?

　　我長大要當太空人，爺爺奶奶可高興了，給了我最愛吃的大嘴巴子?

　　還是立志成為一名科學家?

　　他不得而知。

　　只不過。

　　在一盤棋下完後， 馬爾斯整個人的心思顯然都不在店中了。

　　對方。

　　可能真的要去搞科研?

　　自己該不會因緣巧合下弄了一個異界的愛因斯坦出來吧?

　　“你還有事情吧?”

　　羅蒙早就看出馬爾斯歸心似箭，但是卻又不好開口，當即笑著道。

　　“羅先生，我想繼續回去參悟您的畫作。”

　　馬爾斯開口道。

　　羅蒙微微有些詫異，旋即轉念一想，便明白了。

　　這家夥。

　　是入迷了吧。

　　因為現實的打擊，所以只能靠著精神層面的享受來撫慰內心的創傷?

　　這樣可不好。

　　羅蒙見他一臉興奮的模樣，也不好多說，只能道:

　　“嗯，不過很多東西也得適量，拿出時間來在生活中多陪陪家人。

　　至於畫。

　　下次我會在店內上架一批我的作品。

　　你如果喜歡，到時可以過來看看。”

　　“真的嗎?”

　　馬爾斯喜出望外。

　　“當然，我還有很多有意思的畫。”

　　羅蒙笑道。

　　對方喜歡畫，自然得抓住這個商機。

　　“那我到時一定來，希望羅先生不會嫌我愚鈍，無法理解畫作中的深意。”

　　馬爾斯恭敬道。

　　羅蒙點點頭，親自送走了他。

　　古玩店的生意就是這樣，並不像是很多其余的店鋪，都是一錘子買賣。

　　要經營老顧客，才能讓店周轉下去。

　　羅蒙已經習慣各種稀奇古怪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