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扇是非常勤勞的，從來不抱怨，從來不偷懶，只要按下開關，它就嗚嗚嗚不停地吹出風來，直到壞掉的那一天。

　薑禾開了三檔，最大的那一檔，風力很強，吹動她額邊的碎發不停晃動，她伏在案邊拿著筆，用筆頭戳著自己的眉毛，好像這樣很好玩——總比算那些讓人頭疼的破題好玩，雖然她已經掌握了目前練習冊上大部分知識，但要把它應用起來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寫下，就很讓人難過了。

　夏天悶熱的天氣讓人心裡煩躁，天天沒事搞么蛾子的小明小紅小剛更讓人煩躁。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薑禾把筆往書上一拍，轉過身對著風扇‘嗚哇嗚嗚……’

　“?”

　許青側目看向她。

　“不要對著電風扇發出奇怪的聲音，這樣顯得很傻。”

　“我樂意！”

　“如果學得累了，可以休息休息，看看視頻聽聽歌，或者看看那種場景簡單只有兩三個人出演的……”

　“我才沒有看過！”薑禾瞪圓了眼睛大聲反駁。

　“……相聲。”

　“……”

　“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麽?”許青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薑禾深呼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不能打不能打。

　“你以前自己住的時候就會看金瓶梅。”

　“你知道金瓶梅是什麽了?”

　“我知道了。”

　“藝術作品要用藝術眼光去看待，你不能……”

　“你就是想搬進去對我做無恥的事。”薑禾打斷道，“你下流。”

　“想和做是兩回事，我們是男女朋友，想想很正常，況且我又打不過你，會不會做還不是你說了算?”

　“你，你拿著我的腿……”

　“呃……”

　許青理虧，目視自己的電腦不說話了。

　“你欺負我這個開元的人什麽也不懂，老想著騙我……”

　薑禾偷瞄他一眼，碎碎念著到電腦前，坐下開機一氣呵成。

　“題做完了沒?”

　“天天想騙我，還想搬進我屋裡去！不安好心！”薑禾忽然提高音量。

　“……玩吧玩吧！”

　“哼。”

　薑禾撇撇嘴，把電風扇轉到自己這邊，然後打開她新發現的消消樂玩起來。

　好玩是好玩，只是每次消除攻擊寶石的時候對方都會發出奇怪的叫聲，讓她不得已把聲音調小。

　許青聽著聲音不對勁，皺眉道:“你在玩什麽?”

　“消消樂啊。”

　“消消樂?”

　他起身過來看看，電腦上赫然是mirror，放在d盤的遊戲竟然也被薑禾翻出來了。

　這遊戲他覺得不怎麽好玩，只是收集癖看到打折忍不住，下載以後許青隻玩了兩下就扔在一邊。

　“這遊戲其實不好玩。”

　“怎麽不好玩?我覺得很好啊，看我消掉這三個寶石……”

　嘭嘭嘭！

　一大串音效放出來，電腦上的對手衣服被薑禾這消除寶石的操作打碎了。

　“……”

　“……”

　看著兩個大熊熊蹦來蹦去，薑禾僵住了。

　“咳……我說了不好玩吧，其實d盤該格式化一下，我教你，這樣……”

　“你起開！”

　薑禾惡狠狠地瞪他，“沒想到你……你……”

　“一個獨居男性電腦裡存著這種遊戲是非常正常的事，一沒偷二沒搶，這有什麽，你如果不把電腦加鎖，我早就把它們刪掉了。”

　許青瞧瞧《電腦教程從入門到精通》，感覺不太對。

　正常不都是從入門到放棄嘛，怎麽連隱藏文件夾都學會找了?

　“你滿腦子都是這個?”

　“沒有，只是無聊的時候看看，真的。”許青道。

　薑禾半信半疑，好像近一年他都抱著電腦看電影，這些只是放著的。

　“有個詞叫收集癖，就是把它下載下來就不去動了，你看我這電腦上很多遊戲，都沒怎麽玩過，是不是?”

　“我就信了你的鬼話。”

　“現在我把它們都刪掉……”

　“別碰，現在是我的。”薑禾快速護住鼠標。

　“?”

　“這都是你登徒子的證據，想刪掉就不承認，不可能！”

　“玩多了身體吃不消。”許青感覺有些完蛋，這個來自開元的老婆要走上歧路了。

　“為什麽吃不消?”

　“我只是個純潔的男朋友，這東西很難和你解釋。”

　薑禾才不信他的鬼話，早就覺得這家夥沒那麽簡單，現在已經發現許青的秘密……

　關掉這個破遊戲，她鼠標點點點，又打開另一個遊戲。

　“這個也是?”

　“這個不是。”許青搖頭，薑禾新點開的是爐石傳說，“這個需要申請帳號的。”

　“那我玩這個。”

　“需要申請帳號啊。”

　“你沒有嗎?”薑禾疑惑。

　“……行吧，看你這麽理所當然的樣子我還有點不習慣。”許青吐槽，雖然他的就是薑禾的，但……

　就感覺最近有點不太一樣了。

　“你都拿著我的腿……”

　“好，別說了。”

　等到遊戲更新好，許青麻利地把自己帳號密碼輸入上去。

　小破酒館老板的大嗓門響起來，讓許青覺得無比熟悉。

　當初上學時無聊都會玩玩，每個月拿個低保，後來玩得少了，這裡面的遊戲都沒怎麽再碰過，現在交給薑禾，頗有點傳承的味道。

　“這是卡組遊戲，就是你一套牌，對面一套牌，然後一張一張出，要用腦子玩的。”

　見薑禾興衝衝點擊開始遊戲，連基本教程都不看，許青忍不住提醒。

　薑禾: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只知道我要大開殺戒……

　面對完全陌生的界面，薑禾迷茫了，想了想讓開寶座:

　“那你玩一遍我看看。”

　“其實很簡單，這裡有個水晶，每回合漲一點，然後輪流出牌……”

　許青坐到椅子上，順手結束自己的第一回合，然後拉住薑禾讓她坐自己腿上，手把手教學。

　軟乎乎的身子攬在懷裡，一點都不覺得熱，許青側頭聞聞，薑禾的頭髮還是那麽香。

　“如果你能打上傳說，也可以播這個，趣味性更高，不過以你的智商來說感覺比較難……”

　傳說是最高段位，再後面隻加星星不加新段。

　“你的智商才難。”

　“好吧，我承認，我從來都沒打到過傳說。”

　許青覺得自己如果想打到傳說應該不難，只是從來沒試過，他喜歡娛樂卡組，沒那麽功利性，每個版本的主流都被他完美避過去。

　別人T7獵他玩奇跡賊，別人走a牧他玩鼬鼠牧，別人奧秘法他玩萊賊……

　薑禾仰著下巴瞧瞧許青，在他懷裡拱兩下，悄悄地深吸口氣。

　許青一邊說著話一邊操縱鼠標，看到對方出的牌皺了一下眉，露出思索的神色。

　“一想到我在教一個古代女俠玩爐石，就感覺很魔幻的樣子。”

　“我已經是現代人了。”

　“現代人都有接受九年義務教育，都有讀書。”

　“……好好打遊戲，我今天不做題。”

　抱在一起玩幾局爐石，時間已經悄然到晚上七點，薑禾懶懶地從許青身上爬下來，整整衣服打開dnf決鬥場，然後打開直播間。

　許青注意了一下，酸奶美少女排在榜二，被王子俊壓著一頭。

　可能好幾次試圖超過去來著，但每次都被王子俊順手再壓下去。

　狗大戶就是官方托啊……

　許青搖了搖頭，把自己做盔甲的裝備拿出來，猶豫一下沒有捏鎖子甲，而是拿著菜籃繼續編。

　一個多月了，菜籃還沒做出來，有點愧疚的感覺。

　“這是一個菜籃，可以把它當成手辦，做好了就是個收納箱，平時的充電器耳機指甲刀那些零碎都可以放進來。”

　許青拿著做了一半的菜籃在鏡頭前晃晃，還沒做好，鐵環碰撞在一起嘩啦啦響幾聲。

　「厲害厲害！」

　「自製菜籃子手辦，女主播撿到鬼了」

　「想要」

　「主播你是不是上新聞了?」

　飄過的彈幕讓許青愣了愣，“什麽新聞?”

　胡大桐樹:「民警下班途中偶遇打劫，遇到熱心市民齊心合力，怎麽看怎麽像你，一定是你吧?」

　「臥槽?哪呢哪呢?我也想看！」

　「兄弟哪裡的?」

　「這麽牛?」

　「沒這麽巧吧！」

　「主播你是江城的?」

　“嗯，我是江城的，但是這個事……”

　彈幕你一言我一語，許青表情冷靜地摸出手機，搜索本地新聞。

　一個幾秒的gif動圖，剛好是小巷邊緣，他露著半邊側臉把人打趴下。

　雙峰貫耳.gif。

　看看時間是今天一大早發的，底下已經有了很多評論。

　“這是一個誤會……我們都是良民，打打遊戲做做盔甲，哪會搞什麽雙峰貫耳呢?”

　玩物喪志的王大少:「臥槽，你上新聞了，牛啊兄弟！」

　尼瑪！

　薑禾剛好迅速打完一局，伸著脖子瞧瞧許青的手機，有些驚訝地看他一眼。

　那天的事雖然許青有說，但沒這麽詳細的過程，隻說一巴掌把人拍懵了。

　圖上是雙手一合拍在人頭上，然後那人就倒下去，許青好像還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裝的，過去踢踢人家腳，然後才蹲到旁邊捂著肚子的秦浩面前。

　“挺帥的。”許青誇讚一句，把圖片保存下來發給秦浩。

　秦浩回的很快:「早看過了」

　許青:「你都不告訴我一聲?」

　秦浩:「還沒來得及。」

　許青把手機放到一邊，繼續捏自己的鐵菜籃。

　意料之外。

　「主播絕對是你吧?！」

　「臥槽這就是功夫嗎?」

　「厲害，這是什麽拳?太極?八極?」

　「虎癡拳！」

　“嗯……關於那是不是我……你們猜?”許青抬頭笑一聲。

　……

　猜狗蛋啊！

　胡桐差點摔鍵盤，絕對就是你！

　編輯的時候他就覺得眼熟，一直憋著到晚上過來問，確定一下，結果還猜猜猜……

　把動圖拉到桌面，胡桐從另外一個鬼畜文件夾找出視頻，琢磨著怎麽把它加到鬼畜裡。

　……

　已經備過案，許青也不怕有什麽麻煩，只是現在一切都走上正軌，不想多事。

　沒事做做視頻，寫寫影評，研究一下股票，再陪著薑禾打打遊戲，這日子過得很舒服，完全沒必要多事。

　薑禾悶頭玩著遊戲，不參與他和觀眾聊天，現在新號在決鬥場已經和之前女槍的分數持平，她打著有些費勁，不想分心。

　到八點結束，薑禾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高分段要一直集中注意力，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人拍死在地上。

　“那是你。”她打開網頁搜索剛剛在許青手機上看到的新聞。

　“嗯，是我。”許青點頭承認。

　“我教你的拳裡沒有這一招，你應該是想拍他這裡的。”薑禾疑惑地比劃一下自己腦袋。

　“對，還不都是因為你?”

　說起這個，許青有些無奈，“你之前說運氣好能把人脖子拍斷……我哪敢拍斷人家脖子?見耗子被捅氣得我用了全力，收都收不回來，想到這點的時候我趕緊另一隻手也拍過去，就變成這樣雙手拍他腦殼了。”

　“哦……這樣啊。”

　“功夫真不是什麽好東西，殺傷力太大了……”許青揉揉手腕，有些擔心地看她:“你應該能收放自如吧?我可不想看見你哪天把人腦袋拍下來。”

　“面對你們這樣的我可以啊，只有對高手的時候才不能留力。”

　“我太菜還是件好事了……”

　“嗯。”

　薑禾看著電腦上的gif圖，看了好多遍，眯了眯眼睛轉向許青，“如果是我這樣拍他……”

　“會怎麽樣?”

　“他的腦袋會像西瓜一樣，嘭！”薑禾嘴裡發出一個擬聲詞。

　許青面色一變，被薑禾描述的畫面嚇到了。

　兩隻小手那樣一揮，人的腦袋就和西瓜一樣……

　看著許青的樣子，薑禾憋不住笑出聲來，她發現許青的膽子有時候特別小，故意嚇他一下很好玩。

　“你膽子真小。”

　“不是我膽子小，是正常人都怕。”

　“我不怕。”

　“因為你不正常。”許青沒好氣兒地從椅子上起來，收拾自己的鐵環鉗子，“不要搞這麽惡心的事，殺人是犯法的。”

　“我就嚇嚇你嘛，以前我用劍把人腦袋削……”

　“閉嘴！”

　“哦。”

　察覺到自己語氣不太好，許青深呼口氣，放緩聲音道:“以前都是以前了，你現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從沒傷過人，知道了嗎?”

　“知道了。”

　“……而且你說那些細節，我也會怕的。”

　他看著薑禾道，這個女孩兒當初拿著劍，是真有可能一劍把他刺死的。

　本來生死離人太遠，總是那麽無畏，近距離見到秦浩差點出事以後，許青才感覺到生命的脆弱。

　以及對生命的敬畏。

　薑禾低下頭，片刻後又抬起來，朝他張開手:“我知道了。”

　“你是現代人薑禾。”

　“嗯，我是你的女朋友薑禾。”

　薑禾用鼻子輕蹭著他的臉，“我真的就是嚇嚇你，不會隨便傷人的，不要怕我被抓起來。”

　“你得從心底裡把你自己當成現代人。”

　“嗯，要吃我舌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