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中間的大熊,兩人的腳抵在一起,薑禾聽著許青逐漸均勻的呼吸,忽然側頭看向窗外。
夏天的月亮,總是那麽皎潔明亮,從窗子上的磨砂貼紙邊緣透進來微微的光線。
一年前,她還在雜物間裡面對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對未來充滿迷茫。
她把手從許青掌心裡抽出來,在黑暗裡摸索著,放到許青的肚子上,慢慢遊移。
……
清晨。
許青睜開眼睛,就見薑禾像在練什麽邪教功法,盤腿坐在一旁,雙手搭在膝蓋上,腰背挺得筆直,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嗯……你坐了多久了?”
許青隨手拿過床頭的手機看看時間,才剛剛八點。
“一小會兒。”
“有什麽好看的嗎?”
薑禾目光轉了一下,“你……是不是做夢了?”
許青把踢到一旁的薄被蓋到自己身上,“沒有做夢,這叫年輕。”
“哦……”
“你可以先出去嗎?我要換衣服。”
薑禾穿得整整齊齊,看樣子已經洗漱過了,又回來床上坐著,不知道有沒有好奇彈他兩下?
許青忽然感覺到了危險,這個好奇寶寶在旁邊,指不定做出什麽奇怪的事……
“等等……你換衣服是在哪換的?”
見薑禾走到門口,他出聲問道。
一身睡衣換下來……好像錯過了不得了的事。
“你管我在哪換的。”薑禾嘭一下關上門。
床上的大熊還在中間放著,鼻子上的寶石閃耀著光澤。
許青在床上坐了片刻,有些愉悅地伸個懶腰,然後把睡衣換下來。
同睡一張床,也沒想象中那麽尷尬,至於睡著了薑禾會怎樣觀察他……不知道就是沒有。
改天早點醒過來,觀察觀察薑禾。
早飯煮在鍋裡,許青換衣服的時候薑禾已經盛出來,拿著豆包坐在桌前慢慢吃著等許青洗漱。
豆包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在外面買的,這種東西做起來繁瑣,自己做的話不合適,這是經過薑禾仔細思考得出來的結論——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興致勃勃的揉面蒸包子,現在已經學會把一些東西交給金錢去處理。
因為她的時間現在比剛來的時候值錢了。
剛來的時候什麽也不懂,做什麽都是浪費時間,所以省一點就賺一點,現在她的時間開始升值,這就是投資自己大腦的好處。
“所以現在很多女人都會做生意上班工作,而不是在家做飯帶孩子,是這樣吧?”薑禾把自己的觀察結論說給許青聽,讓許青大為驚詫。
“好像沒錯,生活中兩個人總是有最佳合理配置的,如果你能一個月賺我們一年花的錢,那我肯定就不會讓你在家帶孩子,然後我出去賺一丁點小錢,那樣太愚蠢了。”
許青咬一口豆包,軟軟的發酵的很好,“但是如此一來有被人說閑話吃軟飯的嫌疑,所以女人一般都找比自己更厲害的男人,這樣就可以做飯帶孩子了。”
“也就是說如果我比你賺的多,你就做個愚蠢的天天洗衣做飯抱孩子和打遊戲的男人?”薑禾眼睛亮了一下。
“嗯,要生一個嗎?”許青問。
“不要!”
“那就別做夢了,你連學習都不會,還想讓我做個愚蠢的……什麽什麽亂七八糟的男人,異想天開。”
許青對她的夢想——姑且算是夢想吧,對這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嗤之以鼻。
吃完早飯打開電腦,許青第一件事就是看昨天發的視頻,一晚上過去,播放量已經二十多萬,看這架勢還有很大的上漲空間。
一千播放大概三塊錢左右,這一套下來帶動其他視頻的播放量也增長,然後還有粉絲數的增加……
七七八八一算,許青感覺自己的春天來了。
「這個吐槽沒得反駁,因為青大人真的會功夫啊!」
「街頭那一掌是真的武俠!」
「論一個功夫愛好者對披著武俠皮的偶像劇究竟有多大怨念」
「……」
粉絲數嗖嗖嗖漲,一個是趕上熱點,一個是鬼畜引流。
“我出去了。”
薑禾背著包包,把裡面的土豆拿出來,招呼一聲便準備出門。
在這裡待了一年還沒回去,大概是不會回去了……
這種事不知道幾千年才這麽一兩次,再發生一次的概率幾乎沒有,只要帶著許青幫她裝的玉米粒就可以了。
“又去釣魚?”許青見她拿起來魚竿。
“對呀。”
“我陪你去?”
“啊……”薑禾猶豫,“我們只有兩個魚竿,那我讓萍萍自己買一個吧。”
說著,她已經摸出手機。
“那算了,我在家乾活吧。”許青聽到她說那個老女人也在,便打消念頭。
和薑禾兩個人一起釣魚舒舒服服,再加一個人的話就沒意思了。
“不去嗎?”
“不去了,你和萍萍玩吧。”
“……”
薑禾走回來親了親許青的臉,然後目光落到書架上,對著包包比劃了一下,剛好能放下昨晚看的那本小說,便把小說也裝進包裡。
“我出去了!”
外面氣溫剛升上來一點,還殘留著晨間的涼爽,早起的上班族已經不見蹤影,小區裡顯得比較安靜。
現在這種生活應該是很低調的,當初王莽就是太跳了,才會被世界意志排斥,如果他能安安心心做個廢物大戶,整天吃喝玩樂應該就不會發生什麽意外了。
薑禾胡思亂想著,之前許青就說過王莽的事,說她可能是第二個卡進bug的人,因為她的存在確實是個bug,由此推論,王莽是個穿越者的猜想就更有力了。
bug要藏好自己,不然會被修複的……
宮萍已經等在小區門口,一身粉色夏裝,手腕上不知道戴著個什麽繩子,提著昨天薑禾借給她的小紅桶,隨意看著四周。
見戴著鴨舌帽的薑禾出來,她往回走了幾步,等薑禾過來,才和薑禾並排走。
“又走著去啊?”
“不然呢?”
“感覺好累,我們掃個自行車吧。”宮萍指指旁邊的小黃車。
“許青不太喜歡我騎這個……”
之前和許青騎過一次……
薑禾想了想,許青是怕她騎著自行車起飛,只要悠著點力就好了。
看一眼宮萍的裙角,薑禾再看看自己的休閑褲,提醒道:“你的裙子會被吹起來吧?”
“壓著就好。”
宮萍掃出來一輛車,把裙角掖在屁股下面,單腿支著地面等薑禾。
宮這個姓很少見,在薑禾意識裡,叫這個名字應該是個很溫婉的女人,那天偶然碰見的時候宮萍也像是個溫婉的女人,長長的頭髮,彎彎的眼睛,只是一開口就暴露了她大大咧咧的本性。
昨天一起釣魚時坐在小馬扎上,她穿著裙子還敢岔著腿坐,雖然眼前是江面,但……
薑禾只看著就感覺她裙子下面應該涼颼颼的,江風那麽大。
“你那麽聽許青的話?”
兩個人慢悠悠的騎著自行車趕往江邊,像是結伴出遊的姐妹。
“是啊,不聽他的話會很慘的。”薑禾努力壓抑著自己想要狂蹬自行車的衝動。
那種騎在自行車上嗖嗖的感覺實在太好,又涼快……
只是許青給她播放了幾期車禍視頻後,她就不敢再騎那麽快了。
雖然應該能跳下去閃過,但把別人車撞了不好,搞不好還要暴露自己的身手。
“很慘?”宮萍眉頭一皺,卻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他會打你?”
“不會呀,他怎麽可能打我。”
“那家夥會武嗎不是,你可小心點……”
宮萍想起來許青直播時說的話,他們不吵架,一般都是動手……
薑禾這小身板,會被那家夥一拳打死吧?
新聞上的歹徒都被一巴掌打得躺在地上不動了。
“他不會打我。”薑禾搖頭,而且也打不過。
“那你說不聽的話會很慘……哦~”宮萍恍然大悟,表情頗為微妙,“我懂了。”
習武之人,一定是非常壯的。
“什麽?”薑禾納悶。
“沒什麽。”
薑禾想了想,也沒明白她懂了什麽,難道猜出來許青打不過她?
從許青家到江邊,和許青一起的時候他們都是走著去的,一點也不急,路邊還有個被薑禾拍過一巴掌的自動飲料販賣機,殼子上微微凹了一點。
宮萍不喜歡走那麽遠的路,很累,她是一個宅女,隻喜歡躺著。
“你要喝什麽?”
到了販賣機旁,宮萍停下車子朝薑禾問。
“這個會卡住,以前我們在這兒被卡了好幾瓶。”薑禾提醒她。
“應該不會那麽倒霉吧?”
宮萍不信邪,點下一瓶加多寶然後掃碼,哐啷一聲,她打開下面的蓋子摸摸,謔,真的沒有。
再扒著玻璃看看,裡面卡著兩瓶。
“裡面還有一瓶!看我把它們砸下來,這次賺了!”
宮萍興致勃勃地回頭道。
“那個……”薑禾欲言又止,表情頗為複雜。
哐啷!
又卡住了。
“我覺得你應該打個電話叫他們退款。”
薑禾提出合理性建議,這個機器有毛病,特別容易卡住飲料。
她懷疑是商家故意放在這裡坑人的,放在路邊,那些有急事的人看到卡住有時候就不麻煩了,說一聲晦氣就走。
“可是我很渴。”
宮萍氣得踢了飲料機一腳,“要是你家許青在這兒,應該能一腳把它們震下來吧?”
“嗯……”
薑禾猶豫一下,“應該可以吧?”
如果她過去踢一腳一定是可以的,但是這不是和許青在一塊兒,不能亂踢。
和許青在一塊兒的話,她早一腳過去了。
“我再點一瓶可樂,砸不下來就退款。”宮萍還想再試一次。
哐啷!
可樂順利從邊上滾下來,卡著的依然卡著。
“……這瓶給你,我再試一次。”宮萍把可樂遞過來。
“我有。”薑禾亮了亮自己的大水杯,裡面裝著滿滿的白開水。
“好吧,那就這樣了。”
宮萍點點頭,拿著可樂喝著,一邊打電話退款。
“看這個凹下去的地方,肯定也是有人卡住,然後被人拿錘子砸了。”她一邊撥號一邊對上面凹下去的地方猜測道。
“如果我說是許青一拳打的你信不信?”薑禾問。
“什麽?”宮萍愣了愣。
“就是……一拳,嘭!那些飲料就掉下來了。”
薑禾比劃著,同時觀察宮萍的臉色。
“這麽厲害!”
宮萍驚歎。
“很恐怖嗎?”薑禾問。
“超級恐怖,要是打你一拳不得把你打飛起來?”
“……嗯,會把我打飛的。”薑禾點頭。
“他們這些習武之人就是喜歡暴力。”宮萍摸著凹下去一點的地方很吃驚。
新聞上街頭那個被一巴掌拍倒的人應該被打成傻子了吧?
最少也是腦震蕩……
打過電話也沒留在這兒等結果,兩個人騎著自行車繼續去江邊,早上釣魚佬很少,她們過去可以在橋旁邊陰涼處找到位置。
如果是下午的話,陰涼的地方就不好找了,需要再走很遠才行。
到了目的地,薑禾把小馬扎從自行車上拿下來,餌料魚竿都在宮萍提的小紅桶裡。
吹著江風,很閑適的感覺。
“你們好像要火了,昨天直播間的人好多,我有預感,今晚會更多。”
“希望吧,都是來看許青練武的。”
薑禾把魚竿架好,撩一下耳側的頭髮,從包包裡把小說抽出來,然後又從兜裡摸出一包紅薯乾,給宮萍遞過去。
宮萍表情很有意思,和薑禾認識以後,她感覺薑禾就像個叮當貓一樣,指不定從哪掏出來一些奇怪的東西。
上次竟然還摸出了一個土豆,你敢信?
有些人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戴著鴨舌帽在這兒釣魚,實際上是個叮當貓。
“你和許青在一塊兒肯定很有意思。”宮萍吃著紅薯乾道。
“為什麽這麽說?”
“你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啊,許青看起來也是很有意思的,之前看你直播,你一直都不說話,我還以為你是有點那個……自閉,認識了才知道你這麽好玩。”
薑禾在直播時一般是不開口的,只會面無表情地拿著她的角色在決鬥場衝殺,戴著醜醜的滑稽的聖誕帽,和她本人反差很大。
宮萍又岔開腿,坐在馬扎上吹著江風,涼颼颼的,“你專門打遊戲,他在旁邊弄些亂七八糟的,現實不會反過來吧?你身上隨時摸出一些奇怪的東西,然後他悶頭不說話。”
“嗯……差不多。”薑禾想起來許青的面孔,現在一定又在抱著電腦剪輯視頻,忍不住笑笑。
“真的?”宮萍驚訝,“他現實裡什麽樣的?”
“他……”薑禾想了想,語速頗慢道:“像個機器……大概是機器人吧,每天早上就是練一下武,然後抱著電腦,上午看視頻,下午看股市,不看股市的話就捏他的盔甲,然後到了七點看一下新聞聯播。
後來我直播了,他就把練武改到晚上了,說這樣能把時間利用率提升最大,一邊練武一邊陪我直播還能把新聞看了。”
“時間利用率……”宮萍吐槽,這個詞一出來,真像小說裡寫的那些大忙人,“擠出來時間幹嘛?他不玩遊戲?”
“很少玩,一般都看我玩。”
“然後擠出來的時間都拿來刷視頻,也不覺得枯燥,該吃飯就吃飯,吃完飯去洗碗……”薑禾皺皺鼻子,忽然笑了。
“很溫柔的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