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鄭書傑看著房俊一本正經的樣子,一下子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了。
“你別告訴我不賠錢啊?”房俊翻了個白眼:“不給錢的賠罪,都是耍流氓。”
鄭書傑:“……”
“我看你們好像來了不少人吧,來這麽多人賠罪,卻不帶錢,不會是來蹭飯的吧?”房俊繼續揶揄道。
“遺愛,不得無禮!”房玄齡一聲怒喝,打斷了房俊的挑釁。
“鄭太醫,犬子頑劣,出言不遜,還希望鄭太醫不要放在心上。”房玄齡開口道。
“太醫,這貨還是個太醫?”房俊有些無語,這是存心來惡心自己麽。
“房相言重了,我與二郎同朝為官,日後定當互相幫助,這一次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相信以後一定會合作愉快的。”鄭書傑笑道。
“二郎,還不向鄭太醫鄭博士賠罪。”房玄齡繼續道。
鄭博士?有些無語,這貨官職比自己高啊,被李二封為太醫丞之後,房俊也簡單了了解了一下太醫署的官職分配。
太醫丞是從八品下,而這博士好像是正八品上。
這鄭家派這麽一號人物來家裡進行所謂的賠罪,肯定就是來惡心自己的。
這就好像,你是個村長,你在街上揍了人,結果那人的老子是個大官,然後派了個鎮長來你家裡,美其名曰來給你道歉,就問你膈應不膈應?
當然,房俊不膈應,因為自己的老子是總·理,不怵。
“鄭博士,剛才是我唐突了,鄭博士醫學高超,我往後還要多多跟鄭博士學習,爭取以後考個博士後。”房俊道。
“啊?”鄭書傑一臉懵逼,博士後是啥玩意兒。
鄭書傑很快就走了,所謂來賠罪道歉,那肯定是胡扯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房府出了個大棒槌,傻子,竟然承認自己去長安城開店了,竟然承認自己是個商人,這不就是赤果果的打房玄齡的臉嗎?
估計都不需要鄭家出手,房玄齡就能打斷房遺愛的腿了。
鄭書傑走後,果然,家裡的氣氛一度變得非常詭異。
“你們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大白天的,都不用上班的嗎?”房俊開口道。
“砰!”房玄齡一掌拍在桌子上,憤怒的站起身,瞪著房俊道:“豎子,你乾得好事!”
以商人姿態,在長安城開店還當街毆打他人,這種事竟然發生在他房玄齡兒子身上,實在是丟人。
以前,這個傻兒子只知道去平康坊逛青樓,房玄齡都可以忍,在唐朝,逛青樓,那是文人雅士,風流倜儻的表現,可比經商有面子多了。
所以,房俊去逛青樓,房玄齡可以忍,但是他去開店經商,房玄齡忍不了。
一旁的房遺直也是一臉歎息:“遺愛,你怎麽能做這種事呢,你怎麽能跟商人扯上關系?商人那可是最低賤的職業,你想讓我們整個房家跟著你一起蒙羞嗎?”
千古直男的輿論,果然比鋼筋還直。
房俊翻了個白眼道:“商人怎麽了?我們吃的糧食魚肉是不是商人那買來的?穿的衣服鞋子是不是商人那買的?住的房子,材料是不是買的?行的馬車,材料是不是商人那買的?你衣食住行都離不開商人,回過頭來卻看不起商人,這叫什麽,這叫過河拆橋。
還有,一群門閥世家,當朝大佬們,明明都私下裡參與了經商,可是名面上都不承認,還各種鄙視商人,這又叫什麽?這叫既要當那什麽,
又要立牌坊!” “你……”房遺直沒想到房俊竟然還有這歪理來反駁,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商人輕賤,自古以來便是如此,豈容你用這等歪理辯駁?”房遺直怒道。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那就是對的嗎?”房俊反問:“誰定的規矩?”
“放肆,整日不求上進,虛度光陰,在外惹是生非,還不受教訓,與長兄頂嘴,我房家二郎就是這般教養?”房玄齡也怒了。
看得出來,這一次,房玄齡是真怒了,這不,連護犢子狂人盧氏,都一直沒有出來表態,估摸著盧氏也跟房玄齡他們是一個態度,一樣看不起商人。
這不是哪個人的問題,這是整個時代的問題。
面對房玄齡與房遺直的強勢,房俊也不惱怒。
想要輕易改變唐朝土著士農工商的傳統思想,那是很難的,不過可以嘗試先從改變自家老子與老哥開始,不,老哥就算了,這鋼筋太直。
“你們先別急著罵我,我先問一句,你們知道,我在賣什麽嗎?”房俊問道。
“哼,誰在乎你賣什麽,總之不管賣什麽都不行,你堂堂房家二郎,又是太醫丞,還是聖上未來駙馬,豈能參與經商這等卑賤之事?”房遺直道。
不說駙馬這事兒還好,說起這事兒,那房俊真的要跟他們好好講講道理了。
房俊看著房遺直跟房玄齡開口問道:“商人低賤,那什麽高貴?傳道受業,將聖人言論發揚光大,傳遍天下;將論語,將四史,將先古聖賢的才學,推崇下去,讓所有人都能看得起書,上得起學,算不算高貴?”
房遺直跟房玄齡都是一愣,不知道為什麽房俊這話題轉得這麽快。
“能將聖人言論傳遍天下,能讓普通老百姓都看得起書,上得起學,那豈止是高貴,那簡直就是聖人再世,功德無量,這有這種人,那就該流芳百世。”房遺直道。
房俊淡淡一笑:“那如果那個人是商人呢?”
房遺直跟房玄齡同時一愣,然後臉上都露出了怪異的神色。
“那不可能,商人乾得都是一些投機倒把,買進賣出的下賤勾當,怎麽可能做出如此高尚之事?”房遺直毫不猶豫道。
房俊嘿嘿一笑:“所以說,你們心裡的成見,就像是一座大山,當聽到商人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給他做了定義,覺得他下賤,不入流,根本就不會去考慮,他究竟做了什麽,有什麽價值。”
房玄齡眉頭緊鎖,看著房俊道:“你想說什麽?”
房俊笑道:“我先問你們,要傳聖人要論,要讓老百姓習文識字,學習禮樂書詩,依靠什麽?”
“當然是依靠老師教學啊。”房遺直回答。
房俊搖了搖頭:“老師教學,那也要有東西可教才行,文化要傳播,要傳承,靠什麽,靠載體,什麽是載體?書本,紙張!可是現在普通老百姓家裡,有幾個是買得起書,看得起書的,又有幾家是買得起紙的?”房俊已經開啟了裝逼模式,渾身都散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