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火下，我低著頭，一粒一粒地挑著米粒往嘴裡送。不時，我偷偷地抬下頭瞥下面無表情的父親，不遠處的書包裡靜靜地躺著數學二模的卷子。109分，這分數在全班而言既不算好也不算太差，但是對於數學成績一向比較出眾並且還是複讀的我來說，就有失水準了。

　　“這次數學考得怎麽樣了?”良久，沉默良久的父親終於發話了。

　　“一百……零九分。”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著。雖然從問話中感受不到任何情感，但我仍然緊緊盯著父親那張緊繃著的臉。

　　還是沒有一絲表情！父親那張熟悉的臉龐就像一潭死水一樣波瀾不驚。我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默默地刨起碗裡的飯。成績掉下來了，父親還是這樣……

　　曾幾何時，父親會因為我獲得全鎮奧數比賽一等獎而逢人就炫，也會因為我去年生病沒能考上理想大學而白了頭，父子倆一起高興一起傷心，可是現在的父親……臉上麻木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感情，兒子的成敗仿佛跟他沒有關系一樣。

　　自從上高中以後，父親變得愈發沉默寡言。同學們所說的進步的獎勵、成功的慶祝，我都不曾感受過;同學們所說的父母對成績下降的怒火、嚴厲的呵責，到了父親這裡連一個簡單的表情也換不到。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只剩下我咀嚼下咽的聲音在父親手指尖嫋嫋升起的香煙中忽明忽暗。

　　忽然，父親起了身:“你想吃些什麽?我明天去買。”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我有些驚訝，我木然的回答了一聲“哦”之後，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

　　我有些惘然，剛複讀時立下的“非華東政法學院不考”的誓言，在刺目的數學成績、每次模考每況愈下的現實面前變得越發縹緲。看著洗碗池前默默洗碗的父親，我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也許這就是父親關心人的方式！雖然很簡單，也很容易傷人，但這也許就是我所擁有的獨有的父愛吧！我忽然覺得父親不再木訥，趕緊上前與父親並肩站在一起，幫他洗碗。

　　父親忽然笑了，笑得像鐵樹開花一樣燦爛。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依舊回想著父親在我睡覺前說的一番話，這是他近幾年來話說的最長的一句:“二子，我也不知道你填啥志願為好，你去問問老師吧。這次，你無論考上個啥學校就去讀吧，別像去年那樣強了。實在不想讀，就回家跟我養魚。只要肯吃苦，總有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