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我害的。”

　　“我害的不是人。”

　　“是那個人，那不是人。”

　　一個女人被關在一個只有淡淡月光照射進來的的房間裡面，漆黑一片。她坐在一張小木桌前，對面的男人微曲著身子，藏青藍色的製服肩上有兩杠兩星。

　　女人的表情猙獰，被銬在木椅子上的雙手不停地刮著扶手，發出一頓一頓的哢哢聲。

　　男人皺著眉頭，從懷裡掏出一盒中華，點上，微微火光成了第二個月亮。

　　深抽一口，緩緩吐出一縷煙霧。再猛抽一口，就扔到了地上，用腳踩滅。

　　“你瘋夠了沒有?”，男人厭煩的看著她，慢慢的說道。

　　“人不是我害的。”

　　“我害的不是人人。”

　　“是那個人，那不是人。”

　　女人似乎沒有聽到，嘴裡依舊重複地念著。

　　男人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猛地拍向了桌子！

　　“你瘋夠了沒有！”

　　聲音在狹小的房間裡不停回響，嗡嗡聲使男人本就有疲憊的腦子更加不堪。

　　女人的嘴停了下來。

　　男人似乎很久沒有這樣吼過，沒有這樣生氣過，略有粗重的喘氣聲成了唯一能和小窗外知了聲抗衡的聲音。

　　突然！女人抬起頭想向男人衝過來！但是木椅被固定在地板上，女人一直的向前衝著，一直的左右掙扎，想要掙脫出束縛。雖然男人知道她衝不出來，可還是向後退了一步，踢了一下身後的凳子。

　　“人不是我害的！”

　　“我害的不是人！”

　　“是那個人，那不是人！”

　　依舊是這三句話，不同的是聲音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撕裂、沙啞。

　　女人除了這三句話，好像不會再說別的。

　　“好好好！你繼續瘋下去！我看你能瘋到什麽時候！”

　　男人轉身打開門離去。

　　“你們看不見！你們看不見！”，女生狂吼著。

　　聲音從開著的門縫擠出來，門外的人聽到了也是突然一震。

　　門被重重的關上，將聲音艱難的推了回去。

　　門外的世界被燈光照射下無比敞亮，和門內的狹小黑暗空間截然不同。

　　“李局啊，我看她應該是真的瘋了。”，說話的人矮矮的，是陀峰鎮警局裡的一員，名叫張富貴。“能把自己丈夫和小孩都殺的人，而且還是那種方式，精神怎麽都得有點問題。”

　　“再審審，這年頭裝瘋賣傻的不在少數。”，和女人對峙的男人是這個局裡的局長，名叫李少強。李局在陀峰鎮警局的十幾年裡都沒有出過如此嚴重的命案，出於某些考量，在手下調查之後，還是由自己親自來審，可是依舊什麽都沒審出來，那個女人只會重複著那三句話。

　　“李局，都準備好了，可以開會了。”，旁邊過來一個女警員，也是這個局裡唯一的女性。

　　“走。”

　　——————————

　　“嫌疑人名叫潘柳，年齡三十，職業是紡織工人，在我們隔壁鎮的紡織廠工作，這周末他們廠裡放假，而這次的受害者一共有三個，一個是嫌疑人的丈夫，名叫陳琛，年齡四十，另外兩個是嫌疑人的孩子，是雙胞胎，一個是陳一，一個是陳二，都是十二歲。死法無一例外都是被水果刀.......”，女警員看見手上的幾張照片裡人物的慘狀，欲言又止。

　　“采訪時鄰居都說，這對夫妻名聲不好，經常與他人發生口角、惡意造謠，

但是這兩人關系卻十分和諧，可以說是臭味相投。對於他們的被害可以說是十分意外，卻也大快人心。”　　“當我們趕到現場時發現潘某拿著水果刀，筆直站著，對於我們的到來也無動於衷，似乎是在發呆。我們當場將其製服，並沒有遇到反抗。”

　　“他們住在兩室一廳的出租屋內，丈夫和孩子的遺體在其中一間房間內發現，均整齊的躺在床上。”，林羽拿出了一張現場照片，貼在了白板上。由於過於詭異，在場的人都皺了皺眉。

　　“該案件…”，林羽準備繼續說，卻被張富貴打斷。“你忘記說是誰報的案。”

　　“哦哦，不好意思啊。”，林羽尷尬的笑了一下，在場的卻沒有一個笑得出來。

　　“報案人是他們的鄰居，一個單身漢，名叫張之州，他說當時是聽到隔壁突然間開始叫喊，隱隱約約聽到一個男的在喊你幹什麽，喊得十分大聲，其中有痛苦的呻吟聲，不過不久之後就停止叫喊了，懷疑出事了，於是報的警。據我們的調查，別的鄰居聽到的和其說法一致，應該是沒有說謊。”

　　“該案件有幾點詭異的地方。”

　　“一，在接到報案，到我們趕到現場時，隔了有半個小時，而嫌疑人卻還一直留著案發現場，好像是等著我們來一樣。”

　　“這個有些案件也有，並不奇怪。”，張富貴旁邊的警員補充道。

　　“二，當時我們趕到時，其手裡拿著刀，刀上的血據分析是被害人的血，且刀的尺寸與傷口尺寸一致，可初步認為是作案工具。只是奇怪的是，嫌疑人並沒有穿帶手套，刀上沒有任何指紋掌紋，甚至沒有任何被拿過的痕跡。”

　　“會不會擦乾淨了之後再拿起來。”，依舊是那個警員問道。

　　“過過腦子，只要你手握著，總會有痕跡在上面，沒有指紋也會有掌紋。她會不會是無指紋者。”張富貴說。

　　“檢查過了，不是。”，在林羽斜對方的警員說。

　　“好了，下一個。”，李局說道。大家停止了討論。

　　“三，經推斷當時行凶地點是在客廳，且客廳基本上都是血，且嫌疑人站在血泊上，可是當押她離開的時候發現她當時站的地方沒有血，且鞋底也沒有血。”

　　“四，就是為什麽將被害人放在床上擺一排。像是某種儀式?”

　　說完，林羽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報告完後沒有一人發言，整個房間煙霧繚繞，幾乎每個男警員都在抽煙，這使林羽有些被嗆到。

　　李局的手不停的在桌上敲著，似乎想敲出什麽東西來，敲出一些眉目、一些思路。

　　可這並不現實。

　　他現在煩的很，為什麽這麽久不出事情，到了自個兒快退休了，反倒出了這麽一攤事兒。

　　手停止了敲動，揉揉太陽穴，想寧寧神。

　　“其實這件事不用想這麽久。”，張富貴開口道，“我們到現場的時候已經看見了那瘋娘們兒拿著刀，現場也沒有其他人，直接結案就行了。至於那些什麽疑點可能是什麽科學上的問題。這玩意兒我們也不懂，相信自己看到的就行了。”

　　“像這娘們兒肯定是裝瘋。”

　　“總不可能有鬼吧。”，張富貴不知道哪裡抽風說了這麽一句，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他，這令他有些毛骨悚然。

　　李局的嘴微微張開想要說什麽，卻又閉上。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因為鎮上經費不夠，門軸有些生鏽，嘎吱一聲響，讓大夥兒從壓抑的氛圍中回過神來。

　　“李局，外面有兩個人在鬧事發瘋。”，一警員推開門說到。

　　“今天這怎就那麽不順呢，啥節日啊。”，張富貴撇撇嘴，喃喃著。

　　“你去看看去。”，李局眼神示意了一下張富貴。

　　“我?”，張富貴有些不滿。可還是起身向外走去。

　　“你們兩也跟上，別出什麽岔子。”，李局指了指林羽旁邊的兩人。

　　——————

　　警局大廳站著兩個人，一個人矮矮胖胖的，頭上的頭髮已經有了幾縷白色，穿的有些邋遢，吊帶短褲配拖鞋，短褲上還掛著一個鑰匙串，眾多的鑰匙中露除了幾枚銅錢。

　　站在胖子後的人風格與前者截然不同，高、瘦，留著鍋蓋劉海，臉上依舊有些許稚嫩，穿著白淨。

　　“你就讓我們進去一下。”，前面的胖子喊道，“你們這呀藏著東西呢。”

　　“藏藏藏，藏什麽東西！”，張富貴喊道，“這是警局知道不?警局！”

　　“再嚷嚷就把你們都抓起來，拘留個十幾天！”

　　“這位兄弟，我說你們這真的藏了東西，不信的話你帶我進去看看，我找給你?”胖子開口道。

　　“我們這有你什麽東西?你這麽想進局裡呆著?等下給你個妨礙公務罪抓起來！”

　　“我可從來沒說這裡藏著我的東西呀。”，胖子笑著說。

　　“合著你耍我呢?”，張富貴有些惱火，邁著大步朝胖子走去，想把他撂倒拘捕。

　　只不過腿有些短，還沒走幾步。後面就傳來李局的聲音。

　　“你說說這裡藏著什麽東西?”，李局依舊不緊不慢的說到。

　　“他沾過。”，這時候胖子背後的青年小聲說道。

　　胖子停頓了一會兒，開口說:“那個人是不是有過六神無主的時候，而現在卻有些癲狂?”

　　李局的手微微蜷縮，雙目凝神，“繼續。”

　　“那個人現在是什麽情況呢?”。

　　“富貴，你去看看。”，李局揮了揮手，示意張富貴。

　　張富貴轉過身，扭頭看了看胖子，再看了看局長，“好。”

　　胖子和局長對視了十幾秒後，李局身後傳來了不安的大喊:“不好！她人不見了！”

　　“什麽?”在場的警員都同時驚呼。幾乎所有人轉身就想衝進去查看情況。

　　“你們兩個，去調查監控。你，留守前台。你，跟我來。”，李局指揮著。

　　卻也只有胖子和青年二人略微有些淡定。

　　“師傅，現在的階段是上身麽?”青年問道。

　　“大概率是，可能還是警局的正氣太重了，想跑。”，胖子回答。

　　李局來到審訊室裡，地上全是木碎塊，而和地板鏈接的木凳腿已經被扯爛，手銬也斷了兩半被丟在了地上。小窗中間的幾個鋼柱已經被扯的彎曲，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

　　“快去問問監控室那邊。”，李局皺著眉頭，“然後再把前台的兩個人抓起來。”

　　“報告，李…李局，你過來自己看看吧…”，一個年輕警員跑過來顫抖著說。

　　一群人圍在監控室的屏幕前，不斷地播放著女人逃走的畫面，時間是在師徒二人來後不久。

　　視頻裡女人將自己的脖子拉長到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長的，再用扭曲的方式旋轉了三百六十度，似乎是在確定什麽，之後就看到她連帶著木椅直直的站了起來，似乎沒有任何阻力，再用嘴咬開了左邊的手銬，再將右手手銬扯開。然後就拉開小窗的鋼柱，像蛇一樣的從那個缺口鑽了出去。一切的時間加起來不過十幾秒，可是，屏幕前的一般人卻盯著看了十幾分鍾。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哪怕是非常貧嘴的張富貴。

　　“夠了，不看了！”，李局突然站起來，一言不發就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停了下來說，“這個視頻絕對保密！絕對不能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