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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佩記》第13章 2談收臉人,借醉許終身(一)
  “頭好疼……”

  歐陽章華感覺自己似乎又活過來了。小家夥似乎掙扎反抗過一陣,但最後也放棄了,任由歐陽章華陷入這一場宿醉,陷入一場從未有過的混沌。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屋外槐樹上喜鵲的鳴叫從外面傳進了歐陽章華的耳朵,將他從嗡鳴的混沌中提拉了出來,身上還帶著一股嗡鳴的混沌氣。他抬了抬頭,看到圓形的窗口外陽光還不算耀眼,估計應該還是上午日出不久。他又安心的趴在溫暖的床上,枕頭、被子散發的清幽香氣,連同那扇圓形窗戶,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母親的懷裡。無論外面的風雨多大,在母親寬厚柔軟的的懷裡就什麽也不擔心了。

  可漸漸的,歐陽章華清醒了些,這清幽香氣、那圓形窗戶,讓歐陽章華慢慢緊張起來。

  糟了!這裡不是他自己的屋子,是扶慈的房間!

  歐陽章華瞬間打了個激靈。也正在這時,一隻柔軟光滑的胳膊從身後伸了過來,環住了他赤裸的腰,聽見扶慈滾燙的聲音在身後慵懶地說:“小心涼。”

  張扶慈記得的比歐陽章華記得的多,張扶慈全部都記得。當她看著歐陽章華即將遠去的背影時,突然想起來,那棵槐樹下還剩著一壇女兒紅。成人香的那天早上,父親張澤升挖出來一壇,半壇大家分著喝了,半壇讓張伯帶回了家。剩下的這壇,本該等到她張扶慈出嫁的那天才會重見天日的。

  這一壇女兒紅,等不到她出嫁的那天了。

  和傻大個喝了吧,全都喝了吧。趁自己醉的不省人事,醒來看不到他的身影,就好像他從沒有來過一樣,就好像所有源自閔灣山祭母那天到現在,關於歐陽章華這個傻大個的一切都不曾存在過。讓她趁著爛醉,給自己醒來後獨自要面對的這個世界一個理由:她張扶慈從來不曾被這個世界愛過,母親不曾給過、父親不曾給過,就連傻大個也不會給!

  在那棵槐樹下,歐陽章華挖出一個深褐色的壇子,從裡面倒出的酒黃澄澄的。兩人坐在扶慈小屋門前的台階上,扶慈倒滿了一晚,喝了一小口,遞給章華,也不說話。章華接過去一飲而盡,又將空碗遞了回來。張扶慈又倒了一碗,眼淚已經滴進了酒裡。她又是喝了一小口,遞給章華,章華接過去又一飲而盡。此刻,縱然張扶慈遞過去的是毒藥,章華也都看也不看,全都喝了下去。如此兩人喝了三碗,張扶慈停下來抹抹眼淚,模糊中看到章華手腳有些不穩地自己拿酒倒了起來,就算她有意阻攔,章華還是一口氣喝了十幾碗。

  “我其實不能喝酒。”章華說,“我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喝酒,小家夥不能喝酒。”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我也不管。”扶慈哭著說,“我什麽也管不了。”

  章華也哭了,哭得更小孩一樣,似乎有天大的委屈和不幸,比這個剛剛喪父的少女更為艱難。扶慈心想,到底是誰該安慰誰?怕章華酒寒著涼,張扶慈湊過去,將他牽進屋內坐下。章華沉沉的身體被扶慈抱在懷裡,他像個孩子一樣不安地在她懷裡躁動。

  張扶慈覺得,章華應該已經醉了,她或許也醉了。她用一種淡淡的,略帶悲傷的語調問了一句她這輩子僅問過一次的話,心裡想著,無論他現在給的是什麽答案,她的手臂都能為他支撐到天亮。

  張扶慈沒有去看歐陽章華的眼睛,似乎在問一個和她無關的問題:“傻大個,你愛張扶慈嗎?”

  歐陽章華已經沒了一些意識。

他隻覺得,張扶慈這一問像是一根箭,直接戳進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絞得心好痛。他想回答她“我愛,我很愛很愛你,比日月星辰都愛,比千山萬水都愛”,但所有這些語言,似乎都讓他覺得不夠真切,不夠飽滿,不夠分量。他嫌點頭不夠明確,嫌語言也不夠明確,便在張扶慈暈眩的詫異中,做出了這個令人恐怖的從未在人前做過的舉動:  歐陽章華衝著張扶慈笑了一下,嘴裡輕聲說了句“不要害怕”,接著,便抬起右手來,伸出食指和中指,緩緩朝自己眼睛遞過去。他的左手安撫著張扶慈緊張發抖的背,中指對著右眼,食指對著左眼,慢慢挨著了自己的眼皮。兩根手指隻輕輕一抖,張扶慈還沒看明白,便看見歐陽章華的手心裡有著兩顆潔淨的眼珠。扶慈驚奇地發現自己並沒有覺得這兩顆眼珠恐怖,而是覺得不可思議。歐陽章華輕拍著張扶慈後背的左手漸漸停了,仍舊輕輕地說“不要害怕”,騰出手來接過右手手心裡的一顆眼珠,兩手分別夾著眼珠慢慢靠近了張扶慈的兩個耳朵。張扶慈覺得似乎有兩道暖風分別向耳邊吹來,其實只在一瞬間,但張扶慈覺得世界仿佛沉寂了好久,陡然間,當歐陽章華的眼珠落到自己耳朵邊上的時候,外面的聲音被放大了幾十倍,一股腦傳到張扶慈的耳朵裡。她從未聽到過如此多的聲音,院外的蟲叫、路上行人的談話。在這幾十倍的聲音中,忽然傳來一陣最清晰、最堅定、最響亮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快速跳著,是那麽有力量,那麽有渴望,那麽緊張和激動。張扶慈分不清這心跳聲是來自對面這個人還是她自己。

  慢慢的,這陣心跳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歐陽章華又將眼珠放回了自己的眼眶裡,再看時又和剛才一模一樣。

  歐陽章華睜著大眼睛仰頭看著張扶慈,說:“你問我愛你嗎,我……我用這樣的心跳回答你。”

  張扶慈不敢放下歐陽章華,又不敢抱緊他。她不多的酒意已經全沒了,頭腦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混亂。張扶慈想和自己說,剛才不過是一個夢,但夢境太過真切了。成人香那天的夢境,章華夜出的那個夢境,前幾日張澤升魂靈西去的夢境,一下子全想了起來。

  這些,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張扶慈猛然看見,從歐陽章華的左耳裡,突然冒出一個泡泡,晶瑩剔透的泡泡,裡面閃著點點星光。這不正是成人香那晚,她在松鶴樓天字九號房內看到的泡泡嗎?泡泡從章華耳朵裡慢慢擠出來,越來越大,帶著一股酒氣。張扶慈剛想湊過去看,泡泡卻又“呼”地縮了回去。她將耳朵貼在歐陽章華的左耳上,裡面傳來輕微的,朦朧卻又異常熟悉的幾聲。

  “嗨-呲-嗨-呲”。

  張扶慈掩口驚歎,這正是那個大耳朵兔子的聲音。張扶慈再側耳去聽,從章華耳朵深處,又如從天空盡頭傳來了幾聲“嗨-呲-嗨-呲”,便就斷了。她確定這個聲音是真的,自己所有經歷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妄想。 只聽了這幾聲,扶慈剛才眼睜睜看著章華取下眼球的恐懼,便突然沒了蹤影。她太喜歡聽那“嗨呲嗨呲”的聲音,透著慵懶,一直聽到了她的心裡,聽著心裡發癢。

  張扶慈再看懷裡滿臉通紅的歐陽章華,他仍是咧嘴笑著,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眼皮都不舍得多眨一下。扶慈想,章華他該什麽也沒聽到,可他的笑容卻似在說他什麽都聽到了,連同她心底的癢意,他也聽到了。

  扶慈被章華看的心慌心亂,伸手將他的眼皮合上,將他往自己懷裡緊抱了些,這才漸漸心意平靜下來。她有太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正躊躇間,章華拉過扶慈的手臂,說道:“‘善耳收臉人伏戾鬼,自有大慈悲’。扶慈,你放心,我不是鬼、不是戾鬼,我是人。你猜,我是什麽?”

  扶慈便這樣被章華引導著,說出了她自己都覺得很意外的話來:“你是……收臉人。”扶慈木然地回答。

  “哈哈,猜對了。你好聰明,我呀,哈哈,我是個收臉人。”章華笑著笑著,竟然哭了起來。

  扶慈渾身跳了起來,章華哭了好一陣,她才下意識地抱緊了他。

  “我既然和你說了我愛你,便得告訴你所有我的事。扶慈,”章華睜開眼,含淚看著她,“母親曾和說,讓我不要像父親那般,什麽沒有來得及說。我現在,就將我的全部告訴你,等你知道了我的全部,再做你的選擇。”

  扶慈長籲一口氣,點點頭,懷裡的歐陽章華仿佛就是一個另外的世界,這個世界的門,便要在她眼前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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